* 谢玄X郗超
* 喜闻乐见淝水之战
* 死不正经吐槽风预警
正文:
溪涧中的游鱼,小小的银色的一尾,倏忽一下,如一条缎带在眼前闪过,令人疑心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
“阿兄阿兄!那边还有条大的!”是个瘦削的男孩子,骨肉匀亭,五官稍显女气了些,过分精致,不过并不妨碍他身上的朝气。他挽起袴管直往水里钻,溅起的水花把鱼都吓跑。在河边垂钓的那个,年长些,微微叹了口气,道:“阿末,你今天大字写了吗?”
“我晚上补——”
鱼从少年指缝间溜过。
“阿兄!”男孩又叫起来,“你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
明天。明天他就会离开——桓大司马府,那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水花飞溅,半空中突然有了无数个小小的彩虹。
刘夫人透过一层碧纱窗看他们,影影绰绰的两个少年的剪影,仿佛是志怪故事里那山中精怪所化,太漂亮了——太漂亮的东西,要么不是真的,要么易碎。正如这纱窗,日晷上的阴影划过一寸又一寸,纱窗泛了黄,被婢子换下来,崭新的——然而,少年却回不去了。
随着大司马南征北战的,自然少回来;而那留在家里的,却也闲不住,自己给自己找了事做。
刘夫人手中针线绣着的棠棣逐渐开满织锦,时间雕琢过的两个男孩子的影子又叠在一起,不过拔高了,竟逐渐长成她不认识的模样。
“阿兄,你什么时候走?”谢琰照例坐在溪边。少年变了声,听上去沉稳许多。
“明日一早。”谢玄放下钓竿。
他刚过而立,眉宇之间褪去了稚气,只是一双凤眸仍然清澈如水仙花盆里的水,薄薄的,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阿兄你……”谢琰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去瞧过郗景兴了么?”
“去了。”
看望重病之人,总是不令人愉快的。所谓药香,不过是苦涩的青草气加上一点点死亡的味道。那缠绵病榻的人,萎缩成了佝偻的模样,仿佛他背上背了一整个世界,他和那世界拖拽着,回到最原始的模样,他是被世界拖累的婴尸。
可他不得不去。那是郗景兴。
吵吵嚷嚷过了不知多少年,以至于和他见面就吵已成习惯。谢玄少与人争论,连高声说话都罕见,就好像是把他这一辈子所有争吵的机会都留给了郗超,愈发显得他这个人对于他弥足珍贵。
念及此,谢玄突然感觉到一阵憋屈。
也不知道他病得那么重,哪还有力气和他吵上八百回合。
“你赢得了我有什么用,有本事去赢苻坚啊?”
“你不是自比苻坚么?能得很。”
“咳咳咳……”
“你都病成这样了能不能少说两句?”
“我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跟我吵架?”
“不是你先跟我吵起来的吗?”
总之,就是车轱辘话来车轱辘话回去,完完全全有失二人水准。
连对门的王珣都看不过,对他说你不如多和他吵吵,你都要把他吵得回光返照了。
回光返照,哪有这么容易?
苻坚将问晋鼎,遣谁北伐,似乎都不太合适。
叔父举荐自己是在意料之中;百官哗然,也在意料之中,唯一意料之外的就是郗超。
谢玄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只是为了看他惊讶的样子才唱得这一出。
真是……
如果是他,倒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来。
收拾了行装,次日便上路。
风刀霜剑下,日晷一转,又一个十年。鸟也打了鱼也摸了功也赏了侯也封了,京城的故人只怕早已离去,而离那宿命的日子,却感觉越来越近。
自比苻坚,当然不过一时玩笑话;真正的那个,则在北境线上虎视眈眈。
建康来的鸽子腿上绑了信,道京城天有异象,只怕又有兵戈大祸。谢玄心中不忿,想这兵戈大祸几时离去过?然而也只是心里想想,有叔父坐镇京中,应该不会有事。
八月,大秦大发兵南进,遣苻融、张蚝、慕容玮、慕容垂等步骑二十五万为前锋,陷寿春。除了蠢蠢欲动的秦军,还有别的人也在蠢蠢欲动,比如说——
人在建康的从弟谢琰。
对他,谢玄只一句话:“他要来,就让他来。”
于是他竟不得不围观三军将士对他这位从弟的评头论足。
谢琰生得是好,但这……
总之是有点过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会有老兵道:“谢辅国生得如此这般,此战就更加不能输了。”
众人问这又该作何解,他高深莫测道对面苻天王,不是和那鲜卑慕容氏的那谁谁如何如何嘛。
众人皆作恍然大悟状。
不提也罢。
开赴前线的路上,又多了谈资。
谢琰倒不像是一个人来至军中的,他像随身带着一个王法护。
“阿末呀……”两马并辔前行,谢玄搭上他的肩,“我知道你很想抱怨他,但是……”
嘴唇一碰,某某人的名字就在他耳朵里生了茧。
不过想到当初的自己,也是这样向家里人抱怨郗超,突然就没了说话的立场。
日头渐渐西沉,那辉煌的明黄色染上他们的衣襟,变成了浅淡的、惆怅的绣花。身后那善音律的同袍吹起了曲子,笛音绵亘。也许他吹的是江南的曲,但在此情此景下,无端端令人想起塞外飞鸿。
“珍惜点吧。”谢玄缓缓道,“至少你不高兴了还骂得着。”
前线刘牢之有捷报传来,三军士卒,皆为之一振,然则十一月份到得淮淝阵前,却发现对方乌压压一片人,玄黑战袍,如黑云过境。
“……人也太多了吧。”西中郎将桓伊,连笛子也忘记吹了。
谢石默默把脸扭了过去。
两岸人马,就这么隔河深情对望。
后秦方遣一尚书来使,谢玄自依了礼数接待,原是前梁州刺史朱序。话说当日朱序守襄阳也是苦战,虽说是降了,未必是真心归附。诸位将军俱不欲责备他,他上了座却道敌方人数众多,苻坚已亲至寿阳云云。总而言之,形势不容乐观。
“不过,对方人还未到齐。”他又补充上一句。
谢石道:“两军相遇,凭的不过一腔锐气。我方连日赶路,未免疲乏……”
“现在不打,更待何时?”
打断他的,是谢琰。声音不大,一字一顿,清澈得像初融雪水。
谢玄只是擦剑,看着他。
之前在朝中连上六表请战,挨到现在,只怕骨头都痒了。
“天气也转凉了,再拖一拖,河水都要冻上。”谢琰又道。
同袍都望向谢玄。
“锵”地一声,剑入鞘。战袍干净得晃眼,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杀。”
朱序再拜,起,朗声道:“有望于使君。”
他回头再看一眼晋军营帐,是要变天了,铅灰的云,重得要坠下来。映在他脑海里的是谢玄刚才的眼神,天末一缕孤烟似乎预示了什么,苻坚的好运气到头了——他这次遇上的是无锋的重剑。
决战之日,到底是落下雨来。和江南的霏霏淫雨不同,雨点重重砸下来,砸在身上生疼。
两军列阵,晋军渡河。只是,这次顺得几乎不可置信,谢玄疑心这其中有诈,生生拉住了一心往前冲的从弟。果不其然,一支军队有如从地底钻出来的,三面包抄,晋军急急后退,一个接一个把落进水里的同袍拉上岸,顺便发挥了北府一贯的流氓精神,把追击而来的敌军踹下河,刘牢之截断了桥,使敌军无法后退,只得活活淹死。两下谁也没占上便宜,又回到了隔河相望的状态。
晋军清点了伤亡,谢琰在帐前徘徊,道:“这样不行。”
“没事。”谢玄坐在地上,“这次打得难看点,也好。”
谢琰疑惑地看着他。
“敌军人数众多,主将必骄,骄兵必败。何况……那些士卒,未必与苻坚一条心。”
“那我们……”
谢玄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道:“找人告诉他们,尊驾不辞舟车劳顿,千里迢迢赶到我军阵前,不过为着打打杀杀这点小事。尊驾若是诚心,不如往后稍稍退几步,也好让我军上来两个人。仆与诸君缓辔而观之,不亦乐乎?”
“阿兄?”
“你不是早就想揍几个人了么?”
“是……”
这边消息去的快,那边回的也快,秦军二三十万人往后退,自然是不能指望有多整齐划一,只不过,这也未免太乱了点。
“就是现在。”谢玄抽刀翻身上马,白袍衣角翻飞,谢琰、桓伊紧随其后,精兵士卒,连成一片白色海洋,而秦军早已自乱了阵脚。
晋军趁势摇船急进,登岸后引弓箭齐发。白袍的将士们如一柄利剑,从那黑色帘幕中撕开一条裂缝,此时听得一声嘶吼,高喊着我军败了,更如火上浇油,秦军益发混乱不堪,来时气势汹汹如铜墙铁壁,溃逃时一朝化为蝼蚁不足为道。谢玄与谢琰如入无人之境,一直杀到寿阳西北二十里的青冈,眼前已不见秦军士卒,谢琰如梦初醒,放下刀问谢玄:“这就……赢了?”
谢玄下了马,见这满目疮痍,山河空寂,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只有心头一个淡淡的影子,维持着他嘲讽的笑,像水滴到一副画上,轮廓逐渐模糊。
“回家吧。”
而这建康以北的最陌生的“故土”,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雪。
The end.
我萌的很多CP,都是“老子先下线了,江山拜托”的模式,谢玄和郗超是这种模式下的奇行种(不是)
我其实不太认同说谢玄是个傻白甜这种说法,虽然我经常黑他弱小可怜又无助,但是能在郗超王珣大小狐狸的两面夹击下确认存活的不可能傻白甜。
别提谢琰。王珣就是口大染缸,染谁谁黑,但他是块塑料布。
以及这篇文里玩了天王断袖的梗……
你可以质疑阿末的智商,但不能质疑阿末的颜值,他可是江左风华第一的男人……的父亲。
最能代表我心中的王谢风流的两个人,一个是王珣,虽然我老黑他;还有一个是谢玄。
一个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簪缨不替阴谋阳谋中决江山,一个是投笔不书之乎者也捐书生意气醉卧沙场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两个都要。
以上
祥瑞御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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