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她十二岁,个子小小,每天穿一件皱巴巴的粉色外套。
家里盖新房,爸爸请来包工队。一大群男人,每天在工地上热热闹闹地忙碌着。
每天放学后,她都去工地上烧水,先把水烧开,再倒进洗干净的大瓷盆,放上茶叶。
简易炉灶就支在工地南侧的空地上,再往南走一二十米就是绿意盎然的田野。
夕阳斜斜地照过来,她安静坐着,就那么看着炉火轻盈地跳动,像极了那曼妙身姿的舞蹈,恬淡而美好。
突然地,有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丫头,水烧开了。”
呀!滚烫的水裹挟着热气一次次试图从壶嘴喷涌而出,她慌忙用旧毛巾包了水壶把儿,从炉子上提到地上来。
人小力气小,她做起来有些费力。
“我来吧。”他说着,从地上拎起水壶,把热水倒进大瓷盆里,边倒水边飞快地侧过脸瞥一眼她,问道:“你几岁了?已经知道帮家里干活了。”
突然被一个陌生男人叫“丫头”,她有点儿难为情,扭捏了一下,嘴巴瘪了瘪,单是笑,说不出话。
他弯着腰倒水,又侧过脸看她一眼,就笑了,黝黑的皮肤,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突然地,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慌乱中急忙转身去舀凉水,继续烧,确信他已装满一杯茶水,走远,她才悄悄地观察他。
他二十多岁,个子很高,浓眉大眼,经常在工地上劳作,偏瘦,干活热了,就把裤腿挽起来,小腿处露出一截带着暗红色花纹的秋裤,裹着的小腿肚强劲有力。
从那以后,她又悄悄观察过几次,而他似乎也懂她心意,偶尔笑着和她说几句话,只是每次都叫她“丫头”,就像在喊一个孩子,这让她心里隐隐不快。
很快,房子盖好了,包工队已去别家盖房了。
说来也巧,他竟是隔壁三叔家的姨家儿子,于是,她偶尔装作不经意地问妈妈,打听他的消息。
有一次,大人们在聊天,说起他,都说他从小没爹,如今又没了娘,有姑娘肯嫁给他,算是家族一大幸事。
没有人明了一个小姑娘的心事,只有默默难过。
时隔几个月,一天,她站在公路边等车。突然地,远处有个人骑自行车缓缓而来,背着太阳,她看不清那人的脸,朦胧间觉得特像他,如同怀揣小兔,心“扑通扑通”乱跳,慌乱无措中整理一下刘海,拉一拉衣服的下摆,定定地等着“他”的车子越来越近,却发现只是很像他而已。
她记住了当时的心跳,也记住了他棱角分明的脸。
又过去几个月,她和妈妈去乡镇的小卖部,遇到一个齐耳短发的微胖矮个子年轻女子,眼睛细长,轻声哼着小曲儿,看到妈妈和她打招呼,她问妈妈:“那是谁呀?”
妈妈没有回头,随口说:“那就是你三叔的表弟新媳妇。”
她心痛如绞,那只揣在口袋里的手,死命地握紧拳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她甚至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
岁月无声,春秋变换,在学习和考试的交替轮回中,在渐行渐远的时光里,她远离了家乡,可那次心跳,却永远铭刻心底。
第一次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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