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天特别蓝,瞧不见一丝的云彩,知了伏在鸡蛋花的树枝上喃个不停,似乎在给我们这群盛夏高考的学子加油鼓劲。
我在二中的会议大楼等候老师进入考场的指令。硕大的场地坐满了人,有些争分夺秒地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希望能在开考前再往脑袋中塞一些知识点;有些人窝在位置上闭目养神调整自己的状态,以备用最精神的样貌去打这场万人过独木桥的战争;有些人与旁边的同伴窃窃私语,用讲话来纾解过度紧张的神经。
我打开自己的笔袋检查装备:准考证、2B铅笔、橡皮擦、中性水笔、手表。加上手中的水杯,总共六样东西,可我反复查看了好多次。那已经不是担心漏掉什么而产生的强迫症了,而是一种对于内心忐忑不安的无言宣泄。
考生百态,这场高考,我们放手一搏,只为不辜负曾经埋头苦读的青春。
“祝师兄师姐顺利上重本!”
高考前一夜,鸡蛋花飘香的安静校园被第一波吼声打破了寂静,这声口号如同一个按钮,开启了今夜的喊楼大戏,这是我们二中每年高考前夕的固定传统。
手里握着的笔猛然一顿,在书堆中的我茫茫然抬头才发现高一、高二教学区的窗户纷纷被推开,穿着天蓝色短袖校服的师弟师妹挤在课室外的阳台、走廊扯着嗓子对我们高三部呐喊。往常严肃的老师,对这场热情洋溢的喊楼给予了充分的默许,我想兴许是师弟师妹们替不言苟笑的老师们说出了心里话。
胸腔的某个角落,被这一声比一声洪亮的喊楼弄得柔软万分,我眨了眨染上湿意的眼,嘴角弯出了一个细微的弧度。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站在楼道中把手圈成喇叭状给师兄师姐送上诚挚的祝福,转瞬间我们成了被祝福的人。
这一年,过得真快,快到我觉得时间不够用,总觉得还有许多考点是我不会的。
这一年,过得很难,难到我觉得撑不过高考,总觉得坚持是一件累人累心的事。
课桌上,永远堆叠着层层叠叠的课本与试卷。
抽屉里,塞满了无数报销的草稿纸与笔芯儿。
用昏天暗日来形容这段备考时光一点也不为过的,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一月一统考。本以为高强度的考试使人麻木,然而考后成绩的排名又让我忍不住去关心。考差了惨淡一笑继续埋头,连掉眼泪都嫌弃浪费了这宝贵的时间。考好了漠然挑眉低头翻书,经验告诉我一次好不等于次次好,何况重点高中不会缺乏尖子生与黑马。
每个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重本这个口袋里钻。
凌晨两点的校园,你见过么?我见过的。不论是冬日还是夏日,这个点儿的天色像浓重的墨块粘稠得化不开。倘若站在宿舍楼下探看,如果哪儿还飘着一点昏黄,那这间一定是高三的宿舍,里头的学生正亮着自己的小台灯挑灯夜读呢。
清晨五点的校园,你见过么?我见过的。经过一晚的沉淀,空气中的分子清新了许多,深吸一口气比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还舒服。宿舍楼下的门刚开,有些起早的高三的学生已经抱着课本往操场上去了,不一会操场上就有各种朗诵声呢。
读书这茬事,无论是搁古代还是现在,都是件辛苦的活儿。幸好在这个寡淡无味、机械重复的高三里,身旁有喜爱的人,他们给我带来了各种各样的关怀,才让这难熬的日子在不经意间有着独特的温情。
班主任大抵是高三每个学子心里的撒旦。“你们是我带过最差劲的一届!”是他的口头禅,每天都冲我们横眉竖目,我们考差了他的脸色难看得像锅底。然而,他却也是温柔的。每每见到哪个学生血色不佳,他必定严肃教育我们要记得按时吃饭。知晓我们发烧带病做卷子,他定会眼睛一瞪霸道地赶我们回宿舍休息。在考高前一日,班主任惯例来巡视一番巨细无遗地叮嘱后,他带着自豪对我们说:“你们是我带过最棒的一届!”。
这句话太煽情了,简直是往课室里丢了一枚催泪弹,不少女孩低头抹泪,男生亦有些哽咽。
除了班主任,我的父母同样是我高三的备战生涯里强大而温暖的后盾。
家有高考生,往往是父母与孩子一起担忧的。一月一回家的我,一张被试卷折磨得精力憔悴的脸让父母心疼又心焦,饭桌上总摆满母亲挖空心思煮出来的丰盛饭菜,她使劲给我夹菜、舀汤恨不得把所有的营养都灌进我瘦弱的身子骨里。父亲总偷偷往我书包里塞钱,摆明了让我不用省着,多给自己添加伙食。那时,刚从高二转高三,一时半会适应不了这种高强度的学习与考试压力,我的情绪起伏不定,父母亲雷打不动一天一电话耐心开导我、劝慰我。
能撑过高三这段日子,父母亲对我身体上与精神上的支持定然是居首功。
其实还有很多美好的回忆,被我小心地藏于心中。晚修时,帮我放风传纸条的同桌;课间时,教我解理综习题的课代表;天热时,给我买绿豆沙消暑的他;生病时,给我打饭填肚子的舍友;放学后,陪我跑步锻炼身体的发小......
一点一滴的回忆,不曾浓墨重彩,却如和煦的风在适当的时候吹散心里的沮丧与焦躁,吹醒心中的希望与梦想。
进入考场的铃声敲响。
我站起身,在班主任的目送中,怀着一种无畏的勇气向我的战场走去。
寒窗苦读十二载,愿求一朝金榜题名时,我想我的父母亲一定已在校门外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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