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露滴清响
01.
流年似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如果不是六十多岁的大哥这次生病做了个手术,我还以为他依然是我小时候的那个大哥,那个每天把家里的水缸挑满水,拉着装满柴草的小车一趟一趟往家运的大哥。
大哥,在每个弟弟妹妹心中大抵都是坚强的,像一堵墙,永远都不会倒下。别人欺负你了,你立刻会想到他,跑到他面前告状。平日里,你可以在他们面前使劲耍,使劲闹,使劲哭,然后会得到他们没完没了的哄劝、逗你开心,说带着你去玩,许诺你一个你很想得到的东西。
可是,只做了一个小小的手术,我认为永远不会倒下的大哥就弱成了一棵秋草,在风中无力地任风吹摆。
病床上的他显得很没有精神,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是太足,面容也消瘦了许多。
大哥身上那使不完的劲去哪里了?昔日的大哥可不是这个样子。
02.
小时候,不爱干农活的我觉得家里的地可真多,父母和哥哥姐姐总有干不完的活儿,一天到晚在地里忙。
记忆犹新的是村东头河那边的麦子地,那么多的垄,长长地伸向很远的地方。种麦子的时候,大哥把着犁,二哥在后面赶着牲口,一垄一垄地犁好,还要撒上大粪做底肥。
坐在地头玩耍的我,看着满身是劲的大哥盛粪、撒粪,顺着长长的垄一趟一趟地走,一筐一筐地撒,我拎都拎不动盛满肥的筐子,在大哥手中轻得就像团棉花,任由大哥拎在手里,在田间来回走动。
等到七月份麦子熟了,成片的麦穗挺着饱满的麦粒在田野挺立时,就要开始割麦子了。
大哥总是提前把镰刀找出来,在磨刀石上嚓嚓地磨,不时用大手指肚试试是否锋利,不锋利会再磨,直到镰刀被磨得锋利又明亮,在阳光下直闪白光,然后找来根树枝,唰地一镰下去,树枝断成两截,才罢休。那时我觉得大哥又巧又能干。
来到田间,那么多我一看就发愁的麦子地,在大哥眼里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大哥每次割麦子都先在地头把整个麦地扫视一遍,似乎计算着能用几天时间割完,又像是想着怎样轻松上阵。
割麦子可是农村人的大事,全家指着麦子丰收呢,所以大哥可不能怠慢。
扫视一会儿后,大哥会系一下裤带,往手上唾两口涂抹,算是给自己加油鼓劲,然后弯腰开镰,唰唰唰,唰唰唰,大哥割起麦子来很少停下,即使毒辣的太阳在头顶一直照着,胸前背后被汗水成片打湿,大哥也不会停,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做事要一鼓作气,越歇越拖拉!”
那一垄一垄的麦子在大哥唰唰的镰割声中迅速倒下,大哥边割边捆,一路向远。时而,镰刀在太阳的照射下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大哥身后,一捆捆的麦子整齐的排在田野,大哥像一个威武的将军一样在烈日下继续挥镰,一路向前。
等大片的麦子被割完了,大哥便把一捆一捆的麦子装上车,拉到场院里等着打麦子。
那时候生产队里没有那么多的马、牛等给各家拉麦子,都是用人拉车,这拉车的活自然落到身为长兄的大哥身上。年轻时候的大哥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力气,一车一车把所有的麦子都拉回来,还要卸车码垛,然后还要排队等着打麦子。
03.
忙秋的空闲,大哥会去给羊割草,有时我也跟着去,自然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揪揪狗尾巴草,逮逮蚂蚱。大哥不同,他得挥汗如雨地割满一小车草,要不家里的羊就会挨饿。
当大哥把车割满的时候,便招呼我:“走了,回家了。”然后把我抱上小车,我躺在草上,大哥拉着我和草,往家走。
一路上,我看着高高的天空,看着洁白的云彩,听着偶尔的蝉鸣,在回头看看高大的大哥,心里踏实的美。
有时路上碰到村里的人,他们会啧啧着说:“你哥拉着草就够沉了,还得拉着你,下来跟着走吧。”
大哥总是说:“没事儿,她也没有多重的分量。”
听完后,我心里更美了!
冬天,农活都忙完了,大哥也不会闲下来,为了多为家里弄些劈柴,他会去村头刨人家不要的树根。
小时候的树又粗又壮,树根多,扎的又深,大哥先用锹把树根周围的土一锹一锹的挖走,等漏出树根的枝枝杈杈,便抡起镐来开始刨,有时刨下的小木片会蹦到大哥脸上、身上,大哥从来没在乎过这些,还是接着当当地刨着。
冬天的田野很辽阔,大哥刨树根的声音就在田野里回荡。
一会儿,大哥会热得脱掉大衣,喘着热气,休息一会儿,看着在边上玩耍的我调侃我:“丫头,来两下不?”
我便捡起地上的干树枝,去打大哥。大哥并不跑,嘴里说着:“不疼,再使点劲!”我就再打,直到大哥装作很疼的样子向我告饶:“哎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我这才罢手。
04.
如果说父母之爱像潺潺的小溪,永远流淌在静静的岁月,那么兄妹手足之情就像阳光,温暖在时光里。
小时候,没有什么好吃的,大哥总是给我找些所谓的美食。
吃烧家雀是当时最惬意的事。冬闲时大哥也会带我罩家雀。拿一个筛子,找来一截小棍,捎上长长的绳子,在筛子底下撒上一把粮食,远远地躲起来,家雀一来啄食,大哥就赶紧拉绳子,家雀便罩在了筛子里。大哥会跟我说:“一会儿等着吃美味啊。”
我便搬了小板凳,看大哥在灶堂烧家雀。一会儿,就烧熟了,我着急着要吃,大哥说:“太热了,会烫着你,先凉一会儿。”等不烫了,大哥便剥开,让我享用美味的家雀肉。有时我就说:“大哥,你吃点吧。”大哥说:“看你吃就行了。”
多少年过去了,侄子侄女都已经结婚生子,我也为人母亲,虽然每次回家也和哥哥说上两句话,但是总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近距离看看大哥了,总觉得大哥永远是当年的大哥,结实得像水泥柱子一样挺立着的大哥。
如今大哥就做个小小的手术,就虚弱成我不认识的样子,仿佛气力一下子被人从他身上抽走了,轻飘成一片云了。
那两条胳膊、那两只手,还是当年抡镐使锹的胳膊和手吗?怎么被岁月侵蚀的没有多少力气了?
我一阵伤心,在心里找寻着那个两手一抱就能把我转好几圈的大哥……
无戒365挑战训练营第3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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