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小说‖市井女人
凌晨后的咖啡厅，出入多是些成双成对的爱侣，极少有独自到此枯坐渡寒夜的人。对我来说，想要在此“于千万人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自然是难上加难。可我更喜欢“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说法。乔敏她们揶揄我，说我在这儿守株待兔，也许吧。
深夜，一辆白色的奥迪车停在门外，一帅高个映入眼帘，着西装牛仔裤。见他干练地打开后车门，拿出两个约六十乘六十大的相框走向咖啡厅。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位叫林琛的画家。我忙迎上去，替他开了门。他冲我微笑说：“这是送给你的。要挂在哪里？”有些受宠若惊了。这画家的画听说挺值钱的，能收吗？可人家已经把画送来，也不好推辞，惟有先说谢了。
“要挂在哪儿？”
“我再找师傅挂吧。”
“我有带工具，现在就挂上，免得你还要找师傅。”
画家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只能顺从了。便说：“您看挂哪儿适合就挂哪儿吧。”
只见他环顾了四周，选了个光线较好的位置把一幅风景画挂上。另一幅是我特别喜爱的兰花，正想他会选择挂在哪个位置时，没想到他说：“这幅兰花是要让你挂在私人空间的，去你住的楼上看看。”啊——我有些迟疑，他却一脸理所当然。第一次碰到这么武断的人，我只好不太情愿地陪他到楼上，照例我让他自己选择位置，我借口看店便下楼了。听他在楼上乒乒乓乓了一会儿，然后稳步走到吧台前坐下，一脸满意的神情。
“林画家，您喝点什么？还喝茶吗？”上次就是因为陪他喝茶睡不着的，正后悔还这么问，他却说他还有事，给他一杯薄荷水就可以了。他坐在吧台椅上，双肘靠在吧台，和我离得那样近，令我有些不安。我站起身假装拿东西，避免和他照面，“那画不知我能付得起钱吗？”一边怯怯地问。
“这店是租的还是你自己的？”
“当然是租的。您看我像有钱人吗？”
他刻意端详了我后才说：“是不是有钱人我真看不出来，那画你估计一时付不起，就算暂且帮我保管吧，特别是那张兰花图。”
在他面前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弱者，年龄、阅历、条件、气势我样样不如，奇怪的是他为何对我这般美意？我想问又觉得不妥，感觉还没到可以直接问的程度，便不去纠结了。画家喝完水告辞了。
我关店上楼，看到那幅兰花图就挂在小客厅左侧的墙上，那生动、鲜活的叶子舒展着勃勃生机，特别是那微微卷曲的花瓣，带着晶莹欲滴的露珠，一只蝴蝶在旁边翩翩飞舞，仿佛那淡淡的清香引蝶而来。果真是好画，色彩、构图、光线、明暗都极佳。我不禁伸手想去碰触那只蝴蝶，又怕惊吓了它便缩了回来，慵懒地半躺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发呆，思绪随蝴蝶飞舞，直到昏昏入梦。
日子平淡得叫人忘记了生命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转眼已是严冬，我莫名喜欢这样的清冷。坐在咖啡厅里看簌簌的叶落，裹得严实行走匆匆的身影，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我依然有自己不变的节奏，“你来，或者不来，我就在这里。”
那画家送了画后便不见踪影，这叫人有些难猜。正想着，那人便来了，就站在面前。“给杯茶喝行吗？”他像老朋友般亲切地笑看着我。
“当然，画家来了敢不给茶喝？只是不知您想喝什么茶？”
“有铁罗汉吗？”
“铁罗汉？哦，您先找个地方坐吧，容我找找。”来这儿喝铁罗汉的客人寥寥无几，这茶是我前些天自己想喝才进的。我取了茶叶坐到画家对面，认认真真泡茶。他也不说话，专心看我如何让开水和茶叶一阵翻江倒海后，生成浓厚纯郁的茶汤。
我把茶壶里的茶汤先斟入茶海，再向两个宽口的白色陶瓷杯里倒入金黄色的茶汤，杯底绘制的两朵粉色莲花若隐若现，特别诱人。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再慢慢咽下，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赞叹到：“嗯，好长时间没喝到这样的好茶了。谢谢你！”
“先生客气了，您的兰花画得真好，有天然的灵气！”
“哦，你看懂了？”
“不敢说懂，只是喜欢而已，可惜对油画懂得很少。”
“艺术本身都是相通的，只要能打动你的内心，那就是好画。那幅兰花图是专门为你画的。”
“为我？那是为何？”
“说不上为何。第一次和朋友来这儿喝茶，看你在泡茶的样子，安静、淡雅，很是喜欢。好像被牵住了，总会想起一些画面。”
“呵呵，我们不会是前世的仇人吧？”
“仇人怕什么，就怕是爱人。”
“只要不是讨债的就好。”
“为什么到现在还看你只是一个人？”
这问题问得真不咋样。我便随口玩笑回到：“没遇到愿意献爱心的人呗。”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古怪，却不说话。我只好找话，便问：“您夫人去国外，为何您没去？”
“我去呆过一段时间又回来，不喜欢。”他明显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我也就不便再问什么，只静静地泡茶，心里自然有许多疑问。
“这是我的名片，你也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吧，好让我不管在何地都能联系到你。”他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又拿出一支笔在名片上写着什么，然后郑重地递给我。我接过名片一看，没有头衔，没有画家之类的称呼，新写了一个手机号和QQ号码。正想说什么，他先开口了：“原来的号码我一般不接，你可以打新写的那个。有事也可以在QQ上留言。”
“谢谢！您有事可以打店里的电话，我大多时间都在。”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拿了张店里的名片，写上自己的QQ号递给他。
两天后我收到一个备注“林”的QQ验证，我猜定是林画家便通过了。
“终于找到你了，突然有种归属感。”
“大叔，你都是这样逗女孩子欢心的吧？”
“这是我的真实感受，也是我第一次这么说。”又说：“什么，你叫我大叔？我有那么老吗？”
其实我是故意的，四十左右岁的男人正当好年华。他长得一张濮存昕的脸，五官棱角分明，表情温暖，给人安全、干净的感觉，到哪儿都会是“杀手”级别的男神。
通过聊天我才知道，他夫人比他大几岁，家庭优越，是他老师的女儿，名校高材生。老师临终前把女儿托付给他，他们便结婚生子。婚后发现性格不合，特别是价值观不同，生活得很不愉快。后来夫人便带着孩子出国了，偶尔他也去国外看看她们，但依然难以融合，他劝夫人离婚，夫人毅然拒绝，所以就这样名存实亡摆着样子。
他的家在省城，每年会来这小县城写生画画。在这儿朋友极少，我便成了他最好的聊天对象。可是，我总感觉我们不是一路人，加上他有家庭，所以始终保持远距离交往。
那天下午，乔敏带一位成熟男性来咖啡厅喝茶，说是特别要介绍让我认识，我忙烧水泡茶。先生姓陈，看上去比乔敏大几岁，深蓝色的西装衬托一张白净的国字脸，特别是那锋芒笔挺的鼻子，眼睛虽不大却神采奕奕，谈吐优雅，帅气中带有威严，说是乔敏上一级单位的领导，正巧出差到此。我看他看乔敏的眼神里满是柔情，便猜出几分意思，趁着换水的功夫，借口离开了。五点多他们说要一起吃饭，我婉言谢绝了。
在送他们离开时，乔敏悄悄告诉我，说有人在传静秋的老公在外面另有女人，甚至还生了一个孩子。我不屑一顾：“听错了吧？要说别人我还有些怀疑，那张旭怎么可能会做这等事？"乔敏走得匆忙，只说：“我改天再来详谈。”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茶余饭后的流言，很快便忘了。
又到了星期六傍晚，乔敏说要一起吃饭，俩人约在一家西餐厅见面。我交代完店员便赶了过去，见乔敏已独自一人端坐在那儿，神情有些焦急，见我坐定便叹了一声长气，说：“这日子过得烦透了。”
“你最近瘦了。工作很忙吗？”
“除了忙，还烦。我最近撞上桃花运了。”
“那是好事呀，我都求不来。”
“好个屁！你知道我们那位领导吧？最近对我特别好，听说他老婆是那种特别敏感多疑的人，而他又是出了名怕老婆的人。你说他这是要演哪一出？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烦！”
“是那天你带来咖啡厅的那位？”
“不是，是我现在单位里的这位。”
我想打趣她，看样子真不忍心。“你就是太敬业又太尊重他了，让他看到了你的弱点。”
“你不知道他有多奇怪，上班叫我陪他喝茶，下班还给我打电话。这人到了一定年纪对感情好像特别不能把持，似乎拼命想要抓住夕阳的余辉，换发一回光亮。”
“他们那种年代估计连谈恋爱都没经历过。这回遇见一个他喜欢的人，自然是昏头昏脑了。你自己小心一些便是了。”
“嗯，不说这件事了。今天约你，主要是要告诉你关于静秋的事。我听一位同事说，她去市里开会时碰到张旭抱着一个孩子身边跟着一个女人在一起逛街，那女人还挽着张旭的手。这事原本我也不敢相信。前天我特别问了张旭的一个哥们，他只是笑笑，看他那种反应，八九不离十是真的。你说我们要不要告诉静秋？”
“会有这等事？这也太可怕了吧！静秋会没有察觉到什么？实在难以置信。我看先让慧心去探探口气再说。”
“可怜的静秋，你说她要是知道了会如何？不活活伤心死？连张旭这种五好男人都这样，还怎么让我们去相信其他男人？”
原本好好的一餐饭，被这份心情搅得滋味全无。两个人心事沉沉回咖啡厅，打电话叫了慧心。
慧心听了我们的描述后，一脸茫然。只听她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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