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小说‖市井女人
夜晚的咖啡厅没有暖气，多少有些寒意。林画家这些天总会在午夜十二点到店里喝茶看书，有时我们也一起聊天，我喜欢这样的陪伴。今晚他照例准时到达。依然是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依旧是同样的茶，连他冲我微笑时露出牙齿的数量都是相同的。将近凌晨一点，他大概看没有客人，便邀请我说：“趁这夜色如此清朗，一起去外面走走？”
这些天因为静秋的事让我特别迷茫，心情一直不太好，我便答应了。我们并肩沿着咖啡厅这条路向东走，寒风呼啸，两边的风景树被吹得沙沙作响。第一次和一个关系不明确的男性一起散步，多少有些拘谨，也不知该谈什么。
“你最近看起来心事重重，发生什么事了？”
“有个闺蜜要离婚了。”我把静秋和张旭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他听，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感叹到：“人生总是要经历很多选择，有无奈、有伤痛、有煎熬。离婚或许不是坏事，虽然要承受短暂的痛苦，也许能换来更长久的幸福。”
“但愿如此吧！”
走了一段路，画家低落地说：“过几天我要离开这儿一段时间，去看看我夫人和孩子。”
“噢，这是好事。早该如此。”我不知说什么好，突然有些落寞，如同路旁这些深夜里孤独站立的路灯，虽然发着光亮，却没有人在乎它是否会疲惫，会受伤。
“我不在时，你会想我吗？”
老实说今晚以前，我从没把他的存在与我联系在一起，可是，就在刚才他说要离开时我突然感觉到一些失落和不舍。到底怎么啦？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追问，只含糊简单地说：“也许吧。”
“过完圣诞节我就回来，元宵期间要在省城办一个画展。”
“噢。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林琛突然面对面站到我面前，说：“只要你每天能打开QQ，看看我的留言，或者跟我说说话就够了。”
我抬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他焦急地皱紧眉头，我想走却走不了，只好低下头看着他脚上穿的那双白色球鞋，有些泛黄却很干净。双方僵持着，心里开始慌乱。他突然把我拥入怀抱，我慌忙挣扎着，却被搂得更紧。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汹涌而至，来不及躲闪。我听见他急而有力的心跳，叫唤着。我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安静地把头贴在他的胸前。此时，冻僵的夜慢慢苏醒，一股温暖的和风传遍周遭，躁动、热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我，垂下了双手。我听见他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他不再说话，默默地陪我走回咖啡厅。到了门口，和我说了再见便独自离开了。我驻立在门内，透过玻璃看着他在寒风中慢慢远去，那孤独的背影映照在我心里，久久无法散去。
已经到年底了，平日里悠闲的人们都开始进入了忙碌的状态。那天我还在做梦便接到乔敏的电话，说要过来。我懒懒地下楼开门，见乔敏已黑着脸站在门口。
“这是怎么啦，不用上班？”
“哪有心思上班？那个疯婆子天天给我打搔扰电话，一刻都不让我安宁。”
“疯婆子？哪来的疯婆子？你们领导的老婆？”
“不是她还能有谁？更气人的是那个王八蛋领导居然翻了脸面对我不理不睬。我真想当面扇他几个耳光。”
“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是怕老婆的人？”
“那他就不该对我死缠烂打。更可悲的是自己管不了那疯婆子还纵容她撒泼。”
“怎么说？”
“前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她夫人的单位，说有事要见我。我去了后才知道，原来是她夫人要找我兴师问罪。那场面大概双方刚吵过架，她夫人一见到我就破口大骂，我还想好好跟她解释时，她居然冲过来要打我。我只好给吴理想打电话让他过去。吴理想特别争气，当面就警告了那疯婆子，然后带着我离开。”
“就这样结了？”
“没完。那疯婆子开始一天给我打好几个电话，我不接她打到我接，一接起来她就用污秽的语言骂我，那些话我都学不出口。”
“你不会把这一切告诉她老公？”
“别说了，那就是一缩头乌龟，难道他不知道他老婆是什么样的人？可笑的是连自己的老婆都搞不定，还想对我有想法？现在连见我都回避，你说可悲不？真令人不齿。”
“那你准备怎么办？”
“看她要怎么办呗，反正她老公还当领导呢，谅她也不敢太过份。昨天我忍无可忍，几次接通电话后先骂了她，还吓唬了她，不等她说话就直接把电话挂了。大概看我一反常态，发现我原来也很凶悍，今天便不再打来了。”
“消消气吧，跟那种人生气不值得。我猜大概是上天要降大任与你吧。”
“晦气！想杀人的心都有，一辈子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枉我对工作那么认真，我就是一傻冒。我准备请假去旅游，这期间就不再去单位了。”
“你终于想通了。从前劝你不要太积极你就是不听，还说什么为领导负责，那种领导值得为他负责什么？”
“平心而论这位领导在单位里对我们还是不错的。他宽容，平常也关心职工，只是没有原则。罢了，不说他了。他就是再好，我也瞧不起他了。”
我知道乔敏这些年为了争得一些社会地位确实不容易。在这样的社会环境里，一个女人想凭个人的能力堂堂正正得到应该得到的东西，那是有些天真了。我自认情商太低，所以选择远离那些复杂的关系，独自开家小店养活自己，至少不用学着去观察别人的脸色，也不用学着讲那些言不由衷的话。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不会迎合别人，读书时曾狼狈得被对立双方的两派同学孤立。因为不懂如何周旋，常常让自己成了不被待见的人。学校便如此，更别说行走在形形色色的社会里。
我看乔敏的脸色已晴朗了许多，便问：“吴理想对你还好吧？”
“这次真多亏了他，关键时刻还是一家人。我知道他内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不知道他那天多威武，不等那疯婆子瞎说完他就警告她，‘你要敢动我老婆一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当时就被感动了。”
有一种人就是奇怪，东西是他的时候他会毫不在乎，等到失去后或者发现有人要来侵占，才觉得可贵和难过，可是往往已经错过了什么。就象吴理想，他能娶到乔敏算很不错了。可他偏不懂得或者说不想花心思去关心她，爱她，却又不想离开她。乔敏早已对这样的婚姻失去了耐心，只有维持一种表面的完整。这样的感情令我费解，可这样的婚姻比比皆是，大家早已见怪不怪。
“对了，上次和你一起来喝茶的那位帅哥对你好像含情脉脉？”
“噢，还真是。可惜那也是别人的。”
“看来有故事？从表面上感觉他倒是挺适合你的。”
“活了这么久，遇见了不少人，还真感觉他确实是可以在一起过日子的伴，可惜他不早来一步，偏偏晚了这么些日子，有些东西便很难去逾越了。”
“他有家庭？”
“是。虽然和他夫人没什么感情，但结婚多年也没有离婚，又有孩子，这说明还没到绝望的地步。其次，他婚后也有过和另一女人交往的历史，最终无果。第三，他也算是一位体面人物。我又不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女人，凭什么他会为我不计后果。综上所述，要想有结果比越过山丘还难。不过最近他在鼓励我调到他们那座城市。”
“还挺复杂的。反正我不懂太多，原本以为只要有真爱就够了，现在看来还太幼稚。”
“为爱不顾一切的人毕竟不多，当然也包括我。一旦结过婚，有了孩子，生活就不只是一个人了。人不可能自私地只考虑自己的幸福，若是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那做梦都不会有太多快乐。”
“你真是复杂的动物。凡事都想太多了，我真好奇你的大脑是不是长得和我的不一样？”
“那是因为我命不好。既然命中注定，有何办法呢？我也希望自己木脑一点。”
“木脑也是没用的。就说静秋，已经够单纯了，一心一意当好老婆的角色，何时有过其它想法，如今不也如此难堪？我最近对婚姻越来越怕了，果真如此还不如一个人生活呢。”
“你可别有单身的想法。婚姻虽然不是生活的全部，至少心情不好时还能有个人可以吵吵架。”
“若真只有这一项功能，那大可不必。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这是多么自如惬意的事，何乐而不为？”
“其实幸福与否终不过是一种体会，关键是难得我们来世间走一遭，为什么要放弃这样的体验？”
“好。不争这个话题了，顺其自然吧。对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张旭的事告诉静秋，总不能让她如傻子般过日子。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也该做出了断，长痛不如短痛。”
“从朋友的角度，你这么想是对的。如果从女人的角度，我倒是希望她永远都不知道，这样傻傻地过日子更是一种幸福。”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太迟知道便意味着被骗越久，程度越深，痛苦也更多。有的女人为了维持表面，不过是装假让自己不知道罢了，就像掩耳盗铃。可是，她们的内心要承担着多少煎熬，就因为舍不得那根鸡肋？不值得。我认为这种事长痛不如短痛，趁静秋还年青，今后或许能遇见更好的。”
“好吧。明天你单独找她谈谈，我在场反而不好，我比较冲动，说话也比较刻薄，容易火上浇油。如果到时候需要我，你再和我联系。”
【连载】小说‖市井女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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