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周而复始,黑白颠倒的营业时间让我忘记假期,也让我渐渐习惯于早晨从中午开始。
这天,我还在床上和被子耳鬓厮磨时,电话铃声响了,心里厌烦着,谁一大早这么扫兴?电话里传来慧心的嚷嚷声:“我这么热爱生活的人都嫁不出去,你能找到男人?这都几点了还在睡?”我的天,一醒来就有人找吵架的,晕死~
我赶紧穿戴整齐下楼开门,见这孤单的老女人臭着一张气呼呼的西施脸,我只好奉上笑容,一边发起牢骚:“小祖宗,这才几点?我才刚要做梦。你不会是被哪位男神抛弃了吧?”
“呵呵,你还真说对了。”慧心说话的语气里有些反常。
“你确定不是你抛弃人家的?我绝对怀疑这样的结果。”以前有几个精英猎物都是被慧心毙掉的,不是说人家太大男人主义,就是说人家不懂情调,要不就是嫌弃人家花心,说什么约会时眼睛还直勾勾看着别的女人,所以每次见过一面便没了续集,这次会是意外?
“你不知道那个屌丝本科男多气人,居然嫌弃我学历太高,不理我了,看来我是真嫁不出去了。”慧心第一次有受挫的感觉,在我看来其实挺好,至少能让她重新给自己一个恰当的定位。
“他肯定也是个大男人主义者,而且还特没自信。他不就是怕不如你,被别人笑话吗?你何必为这种人生气。天下男人多如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你不烦他,他自然会来烦你。”说这些话时我自己都笑了,但仔细想想也有些道理。听说小县城里未婚女性比男性还多,女性家长们都特别着急呢。一想到这儿,我便有了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若真当个独身主义者为社会做一点力所能及的贡献也不错呀。不过,这话我可不敢跟慧心说。
慧心大概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好像不再愤愤不平了。我们到楼下咖啡厅刚吃完早餐,乔敏带着女儿小可也来了。小可和我们打过招呼后独自坐到另一张桌子上写作业。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特别讨人喜欢的。当年她会说话时我便让她叫我干妈,就这样成了我的干女儿。
我给小可拿了几块巧克力并坐到她旁边看她写作业,她突然压低声音告诉我:“昨晚上爸爸妈妈又吵架了,后来爸爸跑出去了,早上我都没看到他。”小可有些忧伤,但她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大概不想让她的妈妈发觉吧。我看着这个过早懂事的孩子,心里一阵难过,却不知如何安慰她。我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小声对她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乔敏和吴理想的婚姻让我对爱情和男人多了些惧怕。当初吴理想为了追求乔敏,跟着乔敏读书、写诗,还研究什么“蛋生鸡还是鸡生蛋”之类的问题,并扬言要解放全人类,把个刚从学校毕业的本就不接地气的文艺女青年搅得心慌意乱。然后他便和原女友摊牌,说他爱上了乔敏,乔敏也爱他,乔敏便在一片臭骂声中莫名成了他的女友,成了抢别人男友的恶人。更可恶的是当一切已成定局后,吴理想便开始天天打牌,不见人影。
我看着乔敏无可奈何地一步步走入围城,看着她挣扎、痛楚,看着她常常坐在窗台上淌着无声的泪,真怕她一念纵身跳下。这段残破的婚姻如今已经历了十年,乔敏也从当初柔弱的女孩成为一位能干的独立的母亲,只是我能真切感觉到她在婚姻中的那份苟且。
我坐回原来的位子,认真端详了眼前的乔敏,她干练、冷静的外表已叫人无法看清她的真实悲喜,只是嘴角偶尔露出不经意的浅笑给人一种不屑和无所畏惧的感觉。她原本那样多愁善感,如今的漠然该是经历了多少的严霜。我正恍惚着,门外传来摩托车的提示音,原来是张旭送他的女王静秋来了。
这女王白白净净的鹅蛋型脸,一副小鸟依人样,说话总是不紧不慢的,张口闭口一个我家张旭。你以为她故意秀恩爱呢,其实不是。她是把自己揉合到她家张旭的身体里了,这辈子她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张旭和大家打过招呼,交代静秋回家前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大家早习惯于他们这种煽情的表演,见怪不怪了。
几个人见面照例是各自汇报近期的工作和思想动态。慧心又把那位屌丝本科男数落了一遍,决定不再理他了。静秋说他家张旭下周要去出差二三天,她让慧心去她家陪陪她。乔敏则一脸憔悴,话也不多,大概一夜没睡好吧。到了午饭时间,我建议带小可去“国王花园”吃披萨,吃完后大家看我要回咖啡厅开店便做鸟散状各自回家了。
晚上,趁着咖啡厅里没人,我给乔敏打了电话,问她要不要出来,她迟疑了一会儿才答应。将近十一点乔敏才到,我泡了一壶玫瑰花茶,俩人面对面坐下。我注视着乔敏,半认真半玩笑地说:“三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和五十的差不多,整天不修边幅,穿得死气沉沉,口红也不见你涂一回,你什么时候才想关心关心自己?小心那吴理想把你换了。”“他敢!若真有这一天我和他拼了。”乔敏突然激动起来,而且有些恨意。
“看来你还是爱他的。”
“爱?什么是爱?这段破婚姻我早受够了,只是这么不容易坚持了十年,不忍心亲手毁掉它。”
“你何必这么折磨自己?若是你不幸福索性就放弃了不行吗?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还纠结名誉这种事?”
“也许我本来的思想就守旧,加上你也知道我的家庭特别是我父亲,他对这种东西看得特别重。当然也不想让小可受太大刺激。”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今后的日子还那么长,这辈子在不开心中渡过值得吗?”
“再怎么艰难也是自己选择的。再熬几年看看吧,等小可长大一些再说。”
乔敏是个明白人,既然她如此坚持,再劝说也是没用的。我沉默了,看着玻璃杯里淡红色的玫瑰花瓣慢慢舒展绽放,那独特的玫瑰香味扑鼻而来。其实女人何尝不像这些晒干的玫瑰花,当她遇见那个对的人,她便从心底倾泻着那份柔情,那份令人爱惜的美。我端起茶杯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听见乔敏痛苦地说:“昨晚上我们才吵架,你知道吗他居然和单位里的一个小妹妹凌晨三点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我质问他时他说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你能相信吗?”
“你怎么知道凌晨三点打的电话?”
“我特别到电信部门查了通话记录。你知道吴理想那个人只有一个优点,就是他不会撒谎,他不善于讲假话。我只要和他绕几句他便自己先露馅了。说真的,这次的事叫我特别绝望,以前他到娱乐场所泡女人我都没太在意,认为那毕竟是偶尔的玩乐,再怎么折腾也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来,但这次却不同了。”
“有何不同,性质不是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这个小妹妹是个临时工,还没男朋友,如果他和她有关系,再来个怀孕什么的,人家小姑娘会善罢甘休?那时我就只有被离婚的份了。那不成了笑话?”
乔敏这么分析确实有道理。我又佩服又惊讶,从前那个骄傲的单纯的乖乖女怎么会变成婚姻生活里的睿智大妈?原来生活会如此残酷地磨灭一个简单快乐的人,这不免让我难过又害怕,我不敢想象。我问乔敏要如何处理,乔敏苦笑着说:“能如何?流些血后伤口总会慢慢愈合的。”坐了一会儿,她说她不放心小可,便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在咖啡厅里沸腾着。
自从那个说爱我的合伙人因为经济利益的事和我翻脸后,我便不再相信男人的真心了。其实我能想通当初他见利忘义的行为。人的本质就是自私的,何况当年我们都那样穷。内心我早已原谅了他的行径,甚至感谢他让我明白一些现实的不堪,只是不能接受发生在我爱的人身上。爱这种东西长在别人的内心,你只能去感觉它却无法去控制它,更何况感觉常带有主观的因素,所以不要太去相信那些浮萍般的誓言。
庆幸的是我和慧心所处的环境不同,没有太多被逼婚的窘境。我从小就很独立,父母亲没有太多干涉我的个人问题,他们对我是放心的。其实,每天看着围城里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或哭或笑,或进或出,总感觉站在桥上看风景也是幸福的。如同此刻,窗外路灯昏暗,秋风萧萧,偶见有三俩对伴侣窃窃私语漫步于街旁,如此良辰美景纵是置身事外欣赏,也是万分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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