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悦
01
山岚深浓的十万大山山顶上，古色古香的寺院，掩映在几棵参天的古木下，幽静肃穆。寺院顶上铺满了琉璃金碧辉煌，屋脊上雕刻了各种佛像，栩栩如生。
这是文化大革命那一场动乱之后十万大山一带唯一存留的尼姑庵，与山对面的高大雄伟的古寺相映生辉，而道公之女阿梅就是这庵里的少有的尼姑之一。
庵里，庄严肃穆的佛像面前，袅袅香烟，萦绕屋内，梵音声声，随耳入心。此刻的阿梅手捻着一串枣红色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那时，这一带的人信仰道教居多，所以庵里香火不算旺盛。大院里，偶尔只有几个善男善女前来参拜，其他时候就是配合山对面的大庙做一些动乱时的赈灾救济活动，如此一来，这里不失为清修之福地。
辞别家乡，阿梅来到这里已有数载光阴。经历过这么多的红尘纷扰，如今遁入空门的她，潜心修佛，变得慈眉善目，内心也安定不已。
所谓“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几多风雨。”她也几乎很少去回想前半生自己的不幸，若偶尔想起，也不过视之如云烟飘逝。
毕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真正的超脱之人，必定是“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而那天，若不是门口那个前来欲求皈依的失意年轻女子，她也不会在她的诉求中想起自己的红尘之事。
因为这个清秀俊美，楚楚可怜的女子无论在相貌还是身材，甚至在某些人生遭遇上，都像极了曾经年轻的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也似这般娇媚动人。“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乌黑如泉的及腰长发一泄如注，仿佛这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然而，最是红颜多薄命。比庵门口长跪不起的女子更不幸的是，曾经的她不仅爱而不得，人生的“生老病死、怨僧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之八苦，她一一尝尽。
她出生的那一年，虽抗日战争结束，但全面内战又开始了，战争直逼边境山村。为躲避战乱，做道公的阿爸和哑吧姑娘阿妈用箩筐挑着年幼的她和阿哥到处逃难。
逃难的日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幸得在某个小寺庙里得到僧人的庇护，一家四口才保得性命周全。
在寺庙避难的那些日子，大家均是清苦自持，兵者不来之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庙里和尚也不忘传戒讲经，使得皈依受戒之人众多。
然虽如此，做道公的阿爸黄瘸子并不为所动，只一心帮寺庙耕作，并没有随大众皈依。
全家人只有阿梅在蹒跚走路，咿咿呀呀学语之际，趁着大人不注意，跑到佛堂前听老和尚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坐在蒲团上像模像样地学着师傅们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老和尚看了乖巧懂事，可爱至极的阿梅，心生欢喜，在讲佛之余，经常教她识字作画，参禅念经。
02
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了好长一段光景后，得知敌军离开了小山村，黄瘸子便带着一家人回到自己的家里。然而，出走的这些年，家里已经破损得不像样子。
于是，黄瘸子和哑吧姑娘决定重新修葺旧屋，但几乎身无分文。为了养家糊口，他跟着学道的师父王半瞎又重操起旧业。虽丧事不少，但受战争的影响，大家都一贫如洗，并没赚得几个钱。
时师娘的远房大户亲戚，妻子每每生育，小孩不过半岁就死。据说是这一家子得罪了神仙，必须要在儿子一出生时就要讨到老婆才能度此劫难。
因此，师娘的远房亲戚找到了师娘，希望师娘能帮他们找到合适之人当自家的童养媳，如有将以重金相谢。
师娘在跟师公商量后，师公卜卦一番，发现黄瘸子的女儿阿梅的八字与亲戚刚出生的儿子因缘和合，因此师娘找到了黄瘸子，说明了事情的缘由。
那天，师娘在黄瘸子面前，说了很多有关于这门亲事的好处：一来把阿梅送给她的远方亲戚做童养媳实乃做了善事，二来黄瘸子也可以拿到一笔钱。她真心希望他能够看在她的面子上，同意这门婚事。
黄瘸子一听，想起师娘一家对他的千好万好，尤其是他和哑巴姑娘的婚事。他想，当初要是没有师娘替他操心他的婚姻大事，别说儿女双全了，没准儿到现在他还是光棍一个呢。
再说了，师娘也说了，这年头女儿再好也没儿子好，养女儿是亏本之事，嫁了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空空一场，不如多生几个儿子。
想到这里，黄瘸子没有经过哑巴姑娘的同意就把阿梅送给了师娘的远房亲戚当童养媳。
阿梅被领走的那天，被蒙在鼓里的哑巴姑娘措手不及，当知道要把阿梅送走时，她哭得一塌糊涂。然而，黄瘸子已经私下拿了对方的钱了，不好反悔，只好忍痛割爱，随了大家的意了。
而她也因为这件事情，没少跟黄瘸子生气。直到后来，在得知阿梅在婆家过得不错，她才慢慢放宽心。
阿梅给别人当童养媳的时候，也只有5岁。她天生乖巧，也生得美丽，又懂得照顾比她年幼的夫君，所以自然讨得婆家欢心，过了几年的好日子。
然而，“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她跟他毕竟没有缘分。她的小丈夫在3岁的时候，就病死了。但他这一死，婆家再生的后面的儿子女儿又奇迹般地能活下来了。
如此一来，阿梅功过相当。日子久了，婆婆也没追究她克死丈夫一事，倒是婆家那些同龄的旁门亲戚没少欺负她，都说她是扫把星，来了没几年丈夫就克死丈夫。
人言可畏，同样一句话说多了，就会让人信以为真。加上婆婆后来生的孩子都顺利成活了，阿梅就没什么可用之处了，时间久了之后，她自然不被待见。
所以，打小洗衣做饭，各种粗活她都得帮做，此外还要帮忙照顾亡夫年幼的弟弟妹妹。但凡出点差错，婆家就会对她拳脚相加。
如此，年幼时那些个她睡鸡笼，与畜生同食，鞭条“伺候”的日子让她深感濒临死亡的绝望。
绝望的日子里，她时常梦见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和尚。老和尚慈眉善目，如同如来，在梦里为她诵经传戒，《金刚经》、《心经》、《地藏经》等各部经典，梵音声声。
而老和尚的那句：“一切皆为虚幻，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年幼的她并不能解，但却依稀地进入了她的脑海里。
03
最是红颜多薄命
梦醒了，老和尚走了，一切又回到了冰冷的现实。那时十三岁的阿梅已然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同时，阿梅还很能干，女工家务样样精通，相貌才能样样兼好的她，已然成为了周边男人惦记的对象。
然而，碍于她是婆家童养媳的身份，且婆家在当地村里也颇具势力，所以这层身份也自然而然成了阿梅的保护伞。
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阿梅十三岁那年，公公病逝了，病逝后婆家就开始衰败。
家里没了顶梁柱，就靠婆婆和她一起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辛苦至极。而辛苦倒是不怕，苦日子阿梅吃的消，怕的是在穷困潦倒的时候，人性的泯灭。
因为次年，为了给自幼多病的小叔子治病，婆婆在隔壁村媒婆的怂恿下，把阿梅转嫁给了村里的地主，只因老地主病重，其儿子为了给父亲纳喜，让病转好，所以依照风俗给老地主讨了个小妾。
而阿梅在得知婆婆为了那点钱把自己转嫁给比她大几十岁的老地主后，哭得一塌糊涂。
“十几年如一日的相守，自己到头来终究不过是婆婆手里的一件旧物品，想变卖就变卖，被视如草芥的命运始终逃不过‘悲情’二字”。对此，她不尽感慨。
“阿梅，你去那家后，会比这里好得多，人家是大户，良田千顷，用不完的金银财宝。“出嫁那天，婆婆安慰她。
她内心冷笑，想不明白为什么坏人做恶事，还总能打着“做好事“的旗号，为自己辩解，这么明显的意图，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况且她不是傻子，她虽然小，但是心里头可什么都明白着。
她当然知道，地主也不过风光一时，因为那会儿，减租减息运动已经轰轰烈烈进行，搞不好过不了几年的光景，所有的地主土豪全部都要在革命中废除，因为很多地方已经实行了，只有她这偏远的小山村，仍是矇昧落后，就像童养媳的习俗一样。
而就感情来说，做童养媳时，她和他的那个小夫君因年龄相差不大，还有那么点两小无猜之情，可是现在的这个夫君呢？已经五六十岁，土都已经埋过半腰了，何来的感情可言？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当初她阿爸把她送走，不就是因为她是个女娃吗？她深知，在那个时代里，女人毫无地位可言。所以，她对此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一场，也只能跟随命运将错就错。
而这一次的再嫁，阿梅“学乖”了，地主三妻四妾，争风吃醋。为保全自己，她明白在财阀巨富的身边做事有一个绝对的法宝，那就是：“永远不要让自己的功荣与风头盖过对方。“
所以，在地主家那些年，她千般小心，万般谨慎，自然避免了不少的缠身烦扰。
04
所谓“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过后，不过一捧黄沙。”此一时彼一时，人生变幻无穷，地主家的繁华也不过短短那些年。
全面解放之后，地主一家光景每况愈下。习惯了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的大家族，在贫穷面前毫无生存能力，病的病，死的死，只有阿梅活了下来。
这么多年下来，她没有儿子，因为老地主常年患病，无法生育。这期间，她虽心痛自己无法保留的第一次，但也庆幸在这大富人家里过得几日识字，参禅悟道，衣食无忧的机会。
这让她在人生的变幻莫测，大起大落之际更加深刻地懂得了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了然之理。诚然，寂寞、孤独、痛苦本就是生命的常态，看透了，入了佛门，没看透的，俗世蹉跎。
所以，她安然地几乎送走地主家所有的人，在房屋地产充公之后，回到了娘家。
回屋的那天，阿梅记得，哑巴姑娘几乎是泣不成声。她用手势比划地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而黄瘸子在目睹阿梅这么多年的心酸后，满心愧疚，又无能为力，他也跟着流出了眼泪。
“阿爸对不起你，当初阿爸的一念之间，让你受苦了，以后阿爸养着你，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黄瘸子说。
阿爸阿妈这么一哭，哥哥和妹妹们也跟着凑了过来。阿梅走的时候，阿哥也还小，二妹还在阿妈的肚子里，现在三妹、四妹都长大了。
阿梅想：“动乱之年，一家七口人都能安然无恙，已是上天眷顾。“
回娘家后的日子里，阿梅因为在地主家学得几个字，为了帮助父母减轻家庭的压力，阿梅给村里的学校当起了代课老师，又轰轰烈烈地经历了大跃进、人民公社等各种运动。
在这些大运动中，在生产队里表现极其出色的阿梅为家里挣得不少公分。后来经过自己的努力，她又从学校里的代课老师转为正式老师，成为了家里唯一一个吃公家粮的人，阿爸黄瘸子也因此逢人就夸自己生了个好女儿。
那个时候的阿梅，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对于阿梅的婚事，哑巴姑娘想：“阿梅年龄不小，虽然嫁过两次，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像她目前这么好的条件，估计还能遇到一个好人家。”
于是，她开始为她寻觅如意郎君。不想，在物色到隔壁村的打铁匠的儿子阿石的时候，阿梅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只因她心有所属。而她心有所属的事情，在那个羞涩的年代，俨然只能成为自己内心的秘密。
直到她被心仪的男人表白后，才知道原来最幸福的事情不过是你喜欢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喜欢着你。
而阿梅的那个对象正是平日教书后，一起在农村生产队里插队的队员阿生。
她虽然深知，这种从城里上山下乡插队的模式带有明显的“待业”性质，因为他们可以优先通过当地农民的“农转非”途径回程。既然会面临分别的现实，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爱他。
她想，有一天他回去了，她就会追过去。既是真爱，就得为爱勇敢一次。
阿梅时常想起，他跟阿生的那些快乐的日子。那时十万大山的春天，万物复苏，蝴蝶纷飞，红得烂漫的杜鹃花漫山遍野。
他们就坐拥其中，呼吸着万山清晰怡人的空气，在溪水旁，唱着歌跳着舞，悠扬的笛声缭绕在幽静的大山里。
那时，阿生许她生生世世。她点点头，幸福得一塌糊涂，但又心酸得痛不欲生。
05
阿梅的心酸源于阿生。因为她在爱上阿生之前，并不知道他在城里有了老婆，老婆是制衣厂里的工人。
起初，阿生不敢说，实则是不知如何开口。阿梅于他而言，似这人间的四月天，美好无比。
直到那些频繁的家信，在阿生和他老婆之间你来我往后，阿梅才知道原来不过是错爱一场。
可是，这场错爱里，阿梅已经深深陷入。虽然嫁过两回，但那都是迫不得已。她和阿生之间，才是真正的爱情。
因为爱情，她心想着，哪怕不能长厢厮守，但有个知心之人能暂时和自己“朝朝暮暮”，也未必不好。人生几多风云，指不定他日时代一变，连爱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厮守终究逃不过现实的摧残。她犹记得，那一年，十万大山迎来了最寒冷的冬天。
严寒的冬日，阻隔了一对秘密的情人，他们找不到可以遮蔽他们激情的地方。山花凋落，树被霜打，寒风呼啸，冷气逼人。
那隐秘的激情，在空旷的冬天里简直无藏身之处。虽然，阿生在生产队里有宿舍，那宿舍里生着红红的炭火，极其温暖，但他们都知道那里是最危险的地方。
于是，他们只能在梦中约会。在梦里，他们热烈、缠绵，同时又无望、漆黑。
后来，她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于是冒着严寒，偷偷地到他的宿舍楼下找他。
她只希望，偶尔会有那样一个机会，一个借口，她能到他的房间来。而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又珍惜又恐惧。
而阿生，当然知道，这样柔软而炽烈的、无限美好的身体，其实，是他罪孽和深渊。因为，他没有办法给她如口口声声说的那样，许她生生世世。
终于，那天他那从城里来寻夫的妻子，因为要给他惊喜，所以在开门的瞬间，发现他们在房里相拥相吻，忘情的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妻子一闹，她背负着勾引有妇之夫的罪名，被学校开除了公职，回到了一无所有的从前。
那些个无助的日子里，她几乎没有勇气一个人去承担这些辱骂知名，更难以挨过看不到他的那些漫长的黑夜。
之后，在无数个漫长的夜晚，她时常一个人披头散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间里，昏黄的灯光，照着那张破旧的床，悠悠地，有一种老时光的沉静。
在这样一片静得让人窒息的黑夜中，笛声、歌声、杜鹃花、小溪流······那些与他在一起走过的地方，温存过的画面就像电影一样不断地回放着，占据她全部的脑海。
“从前的日子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虽是短短的光阴，却用尽她一生的激情，这种感觉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刻骨铭心。
那时，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的这句话她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其中的真谛。
“唉，缘是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窗前点滴到天明。天明过后，又是下一个黑夜，这种轮回，又如何是个头呢。”她无奈至极。
06
那些年之后，阿生回城了，和自己的老婆相伴一生。然而，阿梅还停留在和他的那年那月那情那景。
她深知：轮回中，心若一动，便已千年。当初承诺的生生世世，不过如云似雾，一念之间的执着，换来三生的迷离烟火，千千万万次转读过三寸经纶，却终究曲终人散，也许这就是因果，就是定数。可她又无法释怀，只好将一切交给时间。
随后，阿哥20岁那年病逝，阿梅送走了他，又过了几年光影后，文化大革命全面爆发。
时寺庙遭破坏不已。一次偶然的机会，村里来了个老尼姑，前来化缘修庙，偶遇阿梅，见她在古木之下，一个人偷偷地品读经书，欲籍着精神信仰，以求从往事中解脱出来。
几番寒暄之后，觉得甚是有缘，老尼姑觉得和她甚是有缘，时庵里“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阿梅二话不说，便同尼姑翻山越岭，到了山顶的庵里去了。
晨山暮钟，古寺清幽，阿梅到这里的那一刻，觉得内心异常地宁静，就像庵门口那一洼平静的湖水，平如镜面，不起涟漪。又在无数声阿弥陀佛之后，她仿佛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精神家园。
从那之后，她决定留在那里。从徒剩的几间破破烂烂的砖瓦房，聊作佛堂、餐厅、宿舍到琉璃砖瓦，金碧辉煌，佛像栩栩如生······她参与庵里的重建后，机缘已到，她因此剃度出家，从此了断了红尘喧嚣，遁入空门。
尾声
木鱼阵阵、梵音声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佛度有缘人，姑娘，你可想好了。“那天，在请失意的年轻姑娘进庵之后，手捻佛珠的阿梅意味深长地说道。
姑娘点点头。
当日，阿梅收了一个徒弟，即她眼前这位如同她年轻时候所经历过大体相同的悲欢离合的失意姑娘。而若不是姑娘哭诉的遭遇，或许她这段婆娑世界的经历早就已经随风飘逝，永不复想念。
毕竟娑婆世界，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
(end)我是与君成悦，身怀六甲的二胎辣妈，坚持日更，力求给大家带来更多的原创精彩文章，喜欢的点个赞鼓励一下哦，么么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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