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文 by夏芳然
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我总有如果不记录下来便泪也白流汗也白流的遗憾,但我还是生生地从昨晚拖到上午又拖到现在。
昨天是我太姥姥出殡的日子,一个我数次听到他们提起却来不及亲眼见识过的女人,或者老太太,毕竟她已经九十九岁。
还在去的路上便接到了姥爷催促的电话,说该到我妈妈磕头了。他总是这样,在外人面前,周到地提醒着小辈的礼仪要周全,怕丢了他老吴家的脸,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妈妈是他的女儿。但我仍忘不了他说我们是外姓人,反而会因为他在意颜面的种种举措而时常想起,鲜明对比才叫人心寒,又显得极其可笑。
每个人身上都是有标签的。如果我姥爷身上是固执己见、重男轻女的话,那我的妈妈身上贴着的便是宽容和忍耐。谁信啊,她再宽容大量也还不是因为姥爷中伤的言语而默默掉眼泪,我知道,我只是不说而已,并且尽量以她希望的方式和态度对待我那姥爷和他宝贵的儿子。尽管我还是认为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亲疏不在于血缘关系。路遥也说了嘛,在你生活中给你造成最大困扰的也往往是你的亲人。
农村办丧事的场面大抵如出一辙,老远就听到了表演的歌声,看到了大锅炒菜冒出来的白色浓烟,人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来到院子里,太姥姥灵柩旁围跪着许多女人,她儿女众多,下代更是数不胜数。孩子多了,反倒不会疼了。我妈妈与她基本上没什么感情,也很少来往见面。她老了之后,也是我舅姥姥一人一碗羹一把屎地伺候,舅姥爷也早已不耐烦了。感慨于儿媳妇得仁至义尽,也深刻明白了养儿防老这句话的弊病,相较之,我更相信久病床前无孝子。历史上的众多俗语和规律,也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至今也没参悟此种缘故。历史老师随意感叹的一句话叫我一次又一次地印证了生活中的种种变故。
在围跪着的众多女子中我一下子就看到了一名眉清目秀的女子,夹杂在许多常年遭受太阳无情暴晒且皱纹横生的老脸之间。我后来知道了她是舅姥姥的小女儿。
送三的环节到了,把一头纸牛送到村口烧掉,亲人都跟在后面,队伍很长,我跟在其中,不一会便出了很多汗。他们把纸牛烧了,人群中爆发了很多的哭声。我不懂大家的情绪是怎么到达高潮的,我只知道我姥姥哭的很伤心,那个对感情很淡从来没有什么主见的女人。我也明白了什么叫老泪纵横。之前看到这个词语还很是不解,泪怎么可以横着走的,是泪水沿着皱纹的纹路,走走停停。少了便停下,等待另外一条泪水的汇总,多了就只好掉下去。我搀扶着姥姥,观察着她,耳边充斥着众人的哭泣,空气都是悲伤的,让我不禁红了眼眶。
走回家门口,表演的人还在卖力地歌唱。
人多了吃饭就要分好几起,先邻居后亲属,厨师和干活的人排到最后。圆桌上先洒上说,然后铺上白色的桌布,等一桌吃完后,撤下桌布,也无需擦洗,再重复即可,省了很多时间。真是简单又聪明。
下午摇摇晃晃的,总算到了出殡的时间。又是一轮磕头,然后就启程了。
在两条街相接的地方,或是主街的街口,都会有邻居摆上小茶桌,而浩荡的队伍就会暂时停留,负责表演的演出者便忙了起来。
其中有个变性人,膀大腰圆,穿着女装,捉弄送他雪糕的老大爷,又是跳咪咪舞,又是亲脑门,把大红嘴唇印留在黝黑的脑门上,老大爷怕是没见过这场面,也不敢闹事。不过他全程黑脸,这尴尬的场面不禁让我担心。后来他点了一首大悲咒,人妖唱完以后。这老大爷走到人群里,挺起胸膛,无不自豪地说“看我点歌不用花钱吧!”加之身材矮小,略微驼背,让我看到了阿q的身影。鲁迅先生果真说对了,阿q的后代枝繁叶茂,无处不在。
我到昨日才知道,原来真有雇人哭的。太姥姥的小孙女抱着遗像坐在灵柩前,表演者跪在面前,丝毫不用酝酿情绪,双膝跪下,眼泪也掉下。哭声悲哀,眼泪汪汪,看那情形,我不由得替她担心起来。以替死者哭谋生的人,等她的家人去世了,她的眼泪可还真诚?
等到了墓地,太阳已经快下山了。看到太姥姥的骨灰盒一点点被黄土掩埋,闹腾了一世又一天,她总算能够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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