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城

白色的城

01

这一天，他在整理东西的时候，在阁楼里发现了一本日记。

就在这时，放在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父亲打来的电话。他极不情愿地按了“接听”。

“儿啊，你啥时候回来？”父亲问。父亲此时正在遥远的农村。

“不回去不会去。”他不耐烦地回答。

“哎——”父亲长叹一口气，“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听了父亲的话，他暗暗松了口气，挂了电话，继续看起了日记。

这本日记估计里现在有些年头了，里面的纸都泛着黄色，有些字都模糊不清，但还是可以联系上下文看出来那是什么字。

按字体和日记里写的日期来看，这本日记应该是20世纪下半叶写的。

这会是谁的日记呢？里面又写着什么？他带着疑问，开始翻阅起来。

一本本子里只有不到十页是写着日记的。尽管这日记很短，但他还是看得入神。

这是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他不知道这件事情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

日记上是这样写的：

02

1960年2月11日

父亲四十多岁的时候，我才从娘胎里生出来。父亲老来得子。因此，父亲十分疼爱我，什么事情都依着我：

“爹，我想要金庸的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

“好，明天就给你买！”

“爹，我想养一条狗！”

“行，爹待会就去抱一只狗崽来！”

“爹，我明天不想上学！”

“那你明天就别去了吧！”

“爹，我不想写作业！”

“来，把作业给爹，爹帮你写！”

“爹……”

有这样的一个对我溺爱娇宠的父亲，我每天做梦都在笑。

父亲出去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我看着父亲的照片，再一次陷入了回忆。

那是两年前的一个下午，学校刚放学，我因贪玩，在河边玩起了打水漂。

我从地上捡起一块又扁又光滑的石头，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石头的两端，横着把石头飞了出去。石头落在河面上，都弹了起来，又落下，再次弹起来……

就这样，我一直玩着，玩得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

不知不觉的，太阳的大半个身子已躲入了群山之后。我这才想起来该回家了。

我刚要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小朋友，去哪呀？”

我转过头，看见三个上半身全是纹身的人站在我的身后。我认得他们，他们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混混，敢在村子里胡作非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孩童……我想，这回我可能完蛋了。不，是肯定完蛋了。

“你……你们想要干……干什么？”我身体颤抖着，结结巴巴地问。

“干什么？哈哈哈哈……放心，我们不会杀了你的，我们只是——”为首的满脸横肉的人说。说到这里，他故意拉长了音调。

“只……只是什么？”我哆哆嗦嗦地问。

“只是来找你发泄一下情绪罢了。”另一个独眼的边说，边从身后拿出了一根木棍。

“你……你们这是要……不……”我有些语无伦次。

“只是打你几下而已。哦不，应该是发泄情绪。”横肉轻描淡写地说。

“你们别废话了好不好，我都等不及了！”站在一旁的一个光头发话了。话音刚落，他就像变魔术似的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根又粗又长的棍子，向我逼近。

我本能地后退。但我这是在河边，一面是水，其他三面都被三个混混挡住了，我无法逃脱。

独眼龙和光头几乎同时举起木棍，向我打来。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木棍敲到我身上的那一刻。

“滚！”许久，木棍没有打到我的身体，耳边还传来父亲愤怒的吼声。

我还是不敢睁开眼。

过了几分钟。我睁开眼，看见父亲正站在我的面前，双手紧握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凸，两眼狠狠地瞪着那三个混混。如果眼神能伤害人的话，估计那三个混混早已化为灰烬了。

“哪里来的小老头？识相的赶快给老子滚！”横肉恶狠狠地说。

父亲没有动。

“敬酒不吃吃罚酒！”独眼龙说着，举起木棍，向父亲打去。

父亲伸出手，竟然抓住了木棍。

独眼龙目瞪口呆，不明白是什么力量让我的父亲能轻而易举地抓住木棍。

趁着独眼龙发呆之际，父亲一把夺过独眼龙手上的木棍，仍狠狠地瞪着他们，说：“你们，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父亲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木棍。

横肉低低地“哼”了声，对父亲说：“今天老子放过你，如果下次再看到你，不客气的就是老子了！”说完，便带着独眼龙和光头离开了。

03

1960年2月16日

今天是我十一周岁生日。

放学一到家，母亲就问我：“儿子，你今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毕竟这是你的生日。”

“娘，我想要吃鸡。”我说。

“不行。”母亲的脸黑了下来，“不行，家里就这么一只鸡，杀不得！”

“可我就是要吃！”我有些固执。

“儿子，爹给你杀鸡。”不知什么时候，父亲来了。

“爹，你最好了！”

“你老是惯着他。”母亲对父亲说，“当心被你惯坏了。”

父亲没有理她。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来了鸡肉的香气。

我们家只有一只鸡，但父亲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它给杀了。有这样的一个父亲，简直是三生有幸啊！

我吃着鸡肉，笑眯眯地看着父亲。父亲说话了：“儿子，我们出去旅游！过几天就出发！”

“好呀！”我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要知道，像我这种连村子都没有出过的人，听到要出门远行，是何等的高兴啊，“爹，去哪？”

“一个很大的城市。城市里的房屋、街道、马路都是白色的。”

“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

父亲笑了笑，没有说话。

04

1960年2月22日

父亲无法实现带我出去旅游的诺言了。因为父亲入狱了。

就在昨天，父亲跟别人打了一架。

当时，是周日，不用上学，我在帮大人干农活。那三个混混又想来欺负我。他们这次拿的棍子，是经过改良的，木棍上装了许多的铁钉，使整个棍子就像狼牙棒一样。这样的木棍打在身上，一定会很痛。

一看到那三个混混拿着经过改良的木棍，大摇大摆地向我走来时，我就猜到了他们想干什么，便撒腿向别处跑去了。

混混也举着木棍追我。

尽管我竭尽全力地跑着，还是跑不过三个人高马大的混混。很快，我就被他们追上了。

横肉抓着我的衣服领子，恶狠狠地瞪着我，说：“要不是你那该死的父亲，你早就……”横肉说了一半，就被光头打断了：“直接打不就好了嘛！”说着，便举起拿着木棍的手，向我打了下来……

忽然，光头竟然两眼一闭，像坨稀泥巴一样倒下了。原来是父亲在后面用我刚刚丢下的锄头把光头打晕了。

“又是你！”横肉生气地吼，“这次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话音刚落，他就举起木棍，向父亲打来。

父亲用锄头挡开了木棍，又用锄头在横肉的背上打着。

“嘟嘟嘟！”警车的警笛声灌入耳朵。横肉和独眼龙想逃，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被警察带走了，一起被带走的，还有父亲。

“爹！”我在警车后面撕心裂肺地大喊着父亲。

05

1960年3月8日

监狱里传来消息：父亲和一名狱警打了起来。

据说，事情是这样的：一名狱警在给父亲送饭时，看见了父亲兜里的一块怀表，就拿来想看看。可谁知，父亲竟然发疯般地扑上去，和狱警打了起来……

我知道，父亲的那块怀表里面，有我的照片……

……

06

1960年3月16日

父亲死了。他是被另一个犯人杀死的。

这是前天的事。具体原因还在调查。

今天，我收到了一张我和父亲的照片。那是我和他的合影。听狱警说，这是在父亲的床边发现的。

我收到照片后，眼泪夺眶而出……

当我翻过照片后，我看到，在照片的后面，写了一句话。大概是父亲写的。内容是：我什么都放得下，就是放不下你。

07

1960年3月26日

我收到了父亲的骨灰盒，里面有父亲的骨灰。是狱警送来的。

我没有将父亲的骨灰埋在地下。我要带着它，去实现父亲生前许下的诺言，我要带着它，去白色的城。

08

日记到这里就没了。

他久久的站着，一动不动。眼睛湿润了，视线变得模糊。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他揩揩眼角的泪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了身在农村的父亲的电话：“爸，我这就回家去看您！”

“好嘞！”电话那头的父亲高兴地大声说道，“我这就去给你杀鸡去！”

“爸，不用了。”

“你很快就要走吗？”

“嗯。不过，我以后每周都会来一次！”

“真的？”

“真的。”

“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

“那真是太好了！”

“爸，我先挂了啊，我开车去了。”

“行！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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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