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缸

  家里有个瓷缸，白色表层，红色的盖子。和许多人户家里的一样，是八十年代的古董，用来盛茶，表漆掉落了不少裸露出里面的骨架，黑色的不锈钢彰显着她的年纪。

  据说着瓷缸来历不小乃是当年我妈从我们隔壁村嫁来之时的陪嫁物。我现在十八岁，他赔了我家十八年，尤其是我奶奶的心爱之物。有好几次我觉得她太丑影响家容想要用崭新的水杯替换她都被阻止了，奶奶说还可以用换了干嘛。实在无法理解一个破旧的瓷缸有什么可以留恋的。所有人都鄙弃她的时候，奶奶还是在用，出门闲逛带着她，上山做农活带着她，一缸的水一口便解决掉一大半。

  奶奶的故事该从何说起，就像是那个年代好多人的故事，四川农村，家里姊妹七八个，奶奶是老大，从没上过学，还要用买菜的钱供弟弟上学。十七八岁的年纪远嫁贵州，从此跟了爷爷。那个年代地主没落，从土地承包开始在一个生产队里，用手用手里的锄头创造自己的生活。三十岁的时候爷爷逝去，自己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那个时候最小的三姑只有八岁。我一直和奶奶的关系很好，是依恋也是依赖。小时候她抱着我，后来她牵着我从家里走到村口，陪着我长大的还有那个破旧的瓷缸。我想奶奶依恋着那个瓷缸，就像是依恋着那个年代的故事，我们所不了解的故事。

我常常蜷缩在奶奶的怀里，无论是当年的黄毛丫头还是如今已经一米七的我。我贪恋奶奶的味道如同奶奶贪恋瓷缸的味道。不久前，奶奶的弟弟从四川回来看她，七舅公是某个中学的语文教师，他说，他会一直记住大姐，如果不是当年大姐说让他去读书她来出钱，就没有现在的他。年老的人总是很爱流眼泪，不知道是风还是眼睛太敏感，每次和奶奶视频她都要抹眼泪，我也想抹抹眼泪，但是只能偷偷，远乡的人怎能让家中的人忧心。

瓷缸的年纪和我一般大，奶奶的年纪却比之瓷缸老去好多年。就像每次我挽着她的手感觉她又矮了一截。我不敢想象没有你的日子，大概你也无法想象爷爷离去后的日子。在离你两万多公里的地方我也开始想念那个陪我一起长大的瓷缸还有看着我养着我长大的人。

秋衣渐浓，南京的天气变化无常。故人说“自古逢秋悲寂寥”，我也开始看着落花看着归雁看着颓败的荷塘，想起门口的老树，池塘的金鱼，还有那个搁置在桌角的瓷缸和坐在门口望着路口的你。

就要归来勿问归期。愿远方的你一直安好，时光更慢日子更长，瓷缸也想没离开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