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搪瓷缸

作者: 夏诗宇 | 来源:发表于2020-04-03 11:58 被阅读0次

    清理屋子时,我在杂物堆中拾起一个破旧的搪瓷缸,轻抹去上面的灰尘后,‘优秀射手’四个大字赫然显现,那还是我大学时的奖品,多年前的事跟着涌上心头——

    刚进校就遇上军训,带队的是一个来自河南农村的女班长,齐耳短发中等的个儿。由于我们这些城里长大的女孩没吃过苦头,因此严酷的训练让我们叫苦不迭。出乎我们的预料,看似温柔的女班长特别严厉,只要发现我们稍有松懈,她就会眉头一皱,毫不留情地处罚我们。头几天的训练中,我就被她罚站过两个小时,还有人被罚长跑三公里,私下里,我们都叫她‘冷血杀手’。

    由于女班长的严厉,我们都和她格格不入,有一次散场后,同学们对着她的背影发出嘘声,当她转身发现是我带头起哄时,看我一眼默默走开。室友对我说,明天等着好瞧吧,准把你罚得累死,我为此紧张极了。

    没想到,那晚班长居然到了宿舍约我出去,刚开始,我还以为她会利用她暂时的权力训我一顿,挺有对抗情绪的,后来聊得深了,我对她也打开心扉。班长说,其实她挺羡慕我们的,能到高等学府深造,而她,却由于出身贫困上不起学,就只能靠参军才能摆脱那赤贫的生活。叹息之余,我跑回宿舍拿了一小瓶香水准备送给她,班长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后还是极力谢绝,她眼中的神情让我心中一酸,才比我大两岁的她肯定的是个爱美的女孩,可是由于家里穷,她的求学梦只能是一个美丽的泡影。离开前,班长诚恳地说,在军队里,就得服从纪律,告诉同学,我不是有意为难你们。

    军训的最后一个科目射击考核让我吃尽苦头,由于我那近视加散光的眼睛,两次都没通过,班长就和我一起趴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整日练习,在她的传授下,我居然五枪打出四十七环,获得优秀射手的称号。军训结束后,我和班长挥泪而别,她最后的叮嘱是,对自己严格一点,对你永远有好处,记住。

    就是因为班长的话,我得以度过生命中那段最低沉的日子,母亲过世时的悲哀,工作屡次被误解时的困惑,我都挺过来了,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屏息静气,就一定能熬过难关。

   几年前,我接到同学传来班长的一张照片,抱着小孩的她完全是一个村妇的模样,身后,是简陋的房屋,在那张木凳上,有个白色的搪瓷缸,模糊地写着‘优秀射手’几个字,其实她比我更优秀,但是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摸着手中的搪瓷缸,为老班长,为所有默默奉献的人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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