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
大年三十那天下午,我抵达深圳,彭十二刚好那天出院。
停用了医院的药后,彭十二的身体迅速恢复,气色甚至比没住院时还要好得多。余瑛多次发来信息,向我介绍了他身体康复的情况,话语里充满了欣喜。那时候我在丽水,心情糟透了,并没有时间回复她。
不过,彭十二出院,却不愿意坐公司的车,他强烈要求我去接他回家。他不相信儿子女儿,却依赖我这个外人,这或许是他的悲哀。
我从机场回到六十六楼,换了衣服,开了越野车,急急往南山区医院赶去。
我在门外听见一个女士道:“爸,您就听我的,坐公司的商务车出院吧,手续都办好了,不要再拖了!”这明显就是彭霁珊的声音。彭十二缓慢道:“不行,我就要等瀚悠!”他似乎连讲话都难受,但我听得出他中气很足,知道身子已经完全康复,当下心头大定。
复有声音道:“爸,您让一个外人来接,这会让别人笑话的!”我听得出是彭大山说的。彭十二依旧缓慢道:“让别人看笑话,总比让别人看着我死好呀!”
彭秉山接着道:“您早点出院吧,不知道瀚悠几时来呢!”彭十二倒也干脆:“他下午来我就下午出院,他晚上来我就晚上出院,他今天不来,我今天就不出院!”
我闻言,推门而入,说道:“不好意思,我来了!”没想到彭十二的病房里站满了人,把病房挤得满满当当的,秘书、医生、护士都围着彭十二转。只是我没有看到余瑛。
彭秉山见了我,问道:“你们要怎么回家?”我对彭十二道:“爷爷,您就坐我的越野车回家,可好?”彭十二眼神发亮,连连点头。我挽着彭十二的手,道:“爷爷,我这就送您回去。”不料,彭秉山突然伸出手道:“慢着!你刚刚从外面回来,先消消毒再扶他。”
我愣了一下,接病人还要先消毒?彭十二不是已经康复了吗?我望望医生,其中一位穿着白大褂、下巴削尖的男子道:“啊,是的,你跟我来一下,先给你消消毒。”我只得对彭十二道:“爷爷,您稍等,很快的。”彭十二见我出现,心情大好,连连道:“没事,没事,先去消毒吧,我不怕再等一会。”
我以为消毒只是喷一下酒精了事,没想到那个医生带我到了卫生间,道:“你先洗头。”我有些不满:“怎么,来医院接人还要洗头?那还需要洗澡不?”那个下巴削尖的医生轻哼一声,道:“你还想不想彭十二健健康康了?按医生说的做。”
没办法,我只好打了些洗手液,然后对着水龙头冲洗起来。那医生在我旁边道:“对,就是这样,洗干净些,确保每根头发都消毒。”我第一次用洗手液来洗头,感觉到一阵阵恶心。
好不容易把头洗干净了,医生又道:“来,脱衣服!”我大惊道:“医生,你这就有点过了吧!”那下巴削尖的医生摇摇头,道:“你想多了,我又不是让你脱光。”我犹豫了一下,只得脱去外衣,医生拿了酒精往我身上喷,然后又对着外套喷洒。
好不容易等他喷完,我穿上充满了刺鼻酒精的衣服想要离开卫生间,那医生又道:“等一下,鞋、袜也要消毒!”我实在感到烦躁,但又只得压了怒火,脱鞋脱袜。
终于消毒完毕,我看了看时间,竟然过去了四十多分钟,当下急急赶到彭十二的病房,他已经起来了,衣物有人收拾,他只要坐我的车回去就可以了。我轻轻扶着彭十二,道:“来,爷爷,我们回家。”
众人把我和彭十二送上车,他说什么也要坐在副驾驶位上,我心头暗道:“这人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堂堂一个董事长,竟然要坐我的车回去,公司的宾利、劳斯莱斯都不喜欢么?”
但我没能拒绝,况且和彭十二在一起也是个机会,说不定还能够得到他更多的扶持呢!
车辆打火后,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动过我的车!我轻踩油门,打了打方向盘,一切都没问题,心头疑虑大部分消去。汽车从南山出发,往富田区驶去。
彭十二笑咪咪地望着我,道:“瀚悠啊,还是你可靠,你的药实在灵验,我吃了一颗,心脏的感觉立即不一样了。”我笑道:“彭爷爷,您还年轻,药效自然就好一些。”彭十二声音突然低沉下来,道:“我是觉得除了你以外,其他人实在难以相信,都巴不得我早点死了。”我不置可否,有些话毕竟还是不适合我说。
彭十二突然笑嘻嘻望着我,道:“小伙子,找到对象了没?”我一听,立即想到小玉,连忙道:“彭爷爷,我的女朋友在浙江丽水,现在她所在的皇甫家族遇到了麻烦,需要两个亿的资金才能度过难关。”彭十二的脸色有些难看,道:“这个嘛,两个亿的资金也不是随便就能拿出来的,虽然我们有这个钱,但流动资金毕竟不能乱动,而且我现在也不太能够作主了。”
我感觉有些失望,也是,毕竟两个亿不算是小数目。彭十二望了望我,略有歉意道:“瀚悠啊,要不这样吧,我尽量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我大喜,道:“谢谢彭爷爷!”
我还想再说下去,不料彭十二手机突然响起,竟然是王圭打来的!王圭邀请他现在就去燕田区叙叙旧。王圭和彭十二一直就有挺深的交情,那年还是彭十二把我介绍给了他,帮他配了“百骸热”的。
我按照彭十二的指点,向燕田区驶去。南山区经过富田区,再经过罗海区,就是燕田区了。我的手机此时不停响起,但我不敢接,深圳这边对开车接听手机处理很严格,况且彭十二在我边上,得认真开车。
汽车过了莲塘(注:地名),很快就要进入隧道了,不料王圭又打电话来,说走隧道比较危险,要我们走盘山公路。彭十二手机按了扩音器,我便按照王圭所说的,往盘山公路驶去。
盘山公路是老路,只有两车道,而且蜿蜒曲折,自从有了隧道以后,很少有汽车会走盘山公路,所以路上车很少。
我皱了皱眉头,有一辆车一直跟着我们。不对,是两辆车,其中一辆白色的车从我离开南山区后,就远远跟着我,另外一辆黑色的普拉多则是刚刚开到我后面的。
我的手机依然响个不停。我望了望彭十二一眼,疑惑地接听了电话。电话竟然是余瑛打过来的,她此刻焦急道:“瀚悠先生,您千万不要相信电话,不要走盘山公路,危险!”我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在盘山公路了。”
说话间,我的车子已经爬完坡,接下来是一段接近三公里的急下坡路段,左边是山,右边则是悬崖。我身后的普拉多突然急加速,开到了我的左侧,我还以为它要超车,便向右边靠了靠,车速也降了下来,以方便它通过。不料,普拉多在与我的途乐并行时,猛地向我撞过来!“砰”一声巨响,我的车急剧震动起来。论车型大小,我的途乐比普拉多可大多了,而且两车的动力相差不多,一撞之下,我的车竟然没有偏离车道,只是更靠着路的右侧行驶罢了。
我舒了一口气,只要驶出盘山公路,路上的车辆就多了起来,而且路边还有交警在执勤,我们就安全了。
那辆普拉多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又从我的左后方猛撞过来,想将我的车撞下山崖。我低声对彭十二喝道:“坐稳了!”深踩一脚油门,轮胎发出“吱——”的声音,车速登时快了许多。因为山路是双向两车道,那普拉多顾忌对面来车,便降了速,又调了头驶离了盘山公路。后面跟踪我们的车辆,只剩下一辆白色的轿车了。
彭十二笑道:“这些虾兵蟹将,一点能力都没有,我还以为他们有多大能耐呢!”山路骤然陡峭起来,我突然感觉不妙,喊道:“不好,刹车不灵了。”
汽车因为下坡,越开越快,我拼命按电子手刹,一点用也没有,又踩了踩脚刹,却也毫无作用。我略一思索,道:“完蛋了,他们肯定使用了改号软件,冒充王圭打电话来,就是想让我们走这条山道。然后普拉多撞我,只是想让我的刹车失灵罢了,他们之前肯定动过我的车。”难怪我上车时就感觉不对劲。
彭十二此时双手拉着窗上的拉把,问道:“现在该怎么办?”我见树木不断后退,喊道:“我来减档!”只要我能将车辆挂进手动档,自然能靠降低档位来控制车速。但汽车越滑越快,已经无法降档了。
此时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就是把车尽量开到山边,让车的左侧与山摩擦,达到减速的目的,但此时道路弯曲,我不敢猛打方向盘——只要猛打方向盘,必定翻车。
我此时将汽车的四面玻璃全部按了下来,大喊道:“解开安全带,我们跳车!”汽车已经失控,若不跳车,我们必定会摔下山崖。但车速太快,跳车的风险也是极大。
又是一个弯道,此时我轻轻往左打了转向,整个车因为惯性,向右侧倒下,我轻喝一声,气息运于全身,打开驾驶位的车门,拉起彭十二便往外跳。汽车此时已经撞开了山路边上的铁丝网,整辆车腾空而起,向山谷飞去。
我抓着彭十二,两个人被车带着往山谷坠下。说时迟,那时快,我抬头瞥见山路就在我头顶,右手发力,拉了彭十二便往山路上甩。彭十二大病刚愈,也不太沉重,加上我的气息浑厚,只见他划了一道弧线,落在山路上,我却是加速向山谷跌下去。
还好,深圳的山不甚陡,悬崖也不似刀削一般,我看到身边有块突出的石块,极力将手探出,正好勾到了石块,止住了跌势。此时,途乐已经跌到山谷边,就在我下方十余米的位置,突然“轰”的一声,整部车竟然爆炸开来!我心头一凛,肯定有人在车里放了助燃助爆的火药类物品,途乐才会产生这么猛烈的爆炸。
一阵气浪袭来,我双手抱不稳,整个人被气浪掀起,撞在了峭壁上,竟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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