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把娘娶回家的那一年,爹二十九,娘二十三。媒人说爹在部队是军官,娘过门就能过上好日子。
娘过门几个月,用姥爷陪送的布料给爷爷奶奶做了身新衣服,把他们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换下来,又用布头做了两双鞋,套在他们已穿了几年草鞋的脚上,刚做完这些,父亲就复原回家了。
复原的父亲被安排到离家十多里的村里教书,每天天不亮就走着去上课,晚上下晚自习走回家就快半宿。娘心疼爹,就和爹商量着要给他买辆自行车。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农村人刚刚能用高粱米棒子面地瓜干填饱肚子,自行车在那个年代属于奢侈品,就像现在的奔驰宝马,哪有钱去买?再说就算有钱,在那个买什么东西也凭票的年代,也没有关系去弄票。
爹那时候每个月挣三十块钱,娘就每个月攒二十块,攒了四个月,让她在省城工作的大姐父给买了二手的自行车配件,装配好后给送了来。
爹骑着这辆自行车,上学放学方便多了。一天上午他正在学校上课,我的叔叔跑的满头大汗地来到学校,对爹说他要推走自行车。
爹抚着这辆刚刚陪伴他几个月的自行车,仔细地把它擦洗了一遍,用扳手把各个螺丝紧了紧,看着叔叔骑着它远去。
那年叔叔二十八岁,家里托媒人给他说成了一和媳妇,也就是我的婶子。那天去领结婚证,婶子说有自行车才能领证,叔叔只好去学校把爹的那辆自行车给了婶子。
从那以后爹又开始走着上下学,夏天雨多,爹晚上回到家已经十一点,经常是跌得浑身泥水,膝盖渗着血,血水流到了脚面。
娘看着心疼,想给爹再买辆自行车。那个时候给叔叔娶媳妇已借了不少的债,娘想起了去了东北的二姨,那个时候条件还好些,就写了封信向二姨求援。
二姨给寄来七十块钱,娘又把姥爷陪送的缝纫机卖掉,凑了一百五十块,托院中在部队当军官的侄子,买了一辆当时最时兴的“金鹿”自行车。
大金鹿陪伴着爹从一个学校调到另一个学校,我们也从坐在它的横梁上让爹驮着赶集走亲戚,到用它练习骑车子,再到骑着它风驰电掣,二十多年的时间,见证了我们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的所有历程。
后来家里买了新自行车,那辆虽老却依然健壮的大金鹿,娘送给了大舅。在大舅家里,据说它又服役了好多年。
我们去县城上班时是九十年代初,那个时候女士小坤车才在县城流行,我们这些从农村出来的女孩都还骑着二六式的凤凰飞鸽,对那精巧美观的小坤车艳羡不已。
县城离家有六七十里路,每次回家,如果不刮风不下雨,单程蹬两个多小时就能到家。要是天公不作美,我们逆风而行,那就要三个多小时,还得像自行车赛上的选手一样,匍匐着身子奋力猛蹬。
那个时候姐妹们会经常说:如果自行车不用人蹬,能自己跑该多好啊!说的人一脸的憧憬,听的那个把嘴撇到耳根,嘲讽道:你做梦去吧。下一次撇嘴的那个也说着同样的话,当然同样接受同伴的嘲讽。
现在满大街都是不用人蹬就能快跑的自行车,和以前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各种生活巨变,让我们目不暇接。我们这些当年的小姑娘现在的中国大妈,就算听到年轻人说到一些感觉不可能成为现实的事,也再不敢说些风凉话。因为社会发展的速度,早已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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