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愈加地低落,温度随时要下到冰点。北风吹过柏油路,两侧零碎的屋子凑的更紧。云团稳固在天际,没有夏天白云的轻快,到处都是凝重,凝固在天上的是一张久陈的羊皮。雪籽以一种角边近似的角度迅速地落下,然后化为冰水。
电线杆下慢慢堆积了一层纯白,垃圾桶底的小洞流出伴有异味的污水,侵蚀这一点点的纯白。水泥地已经被铺上一层水膜。
半个月前的暴雪席卷而来,那时的天际色彩比之要淡上许多。这是要下特大暴雪的节奏呀!
我两手瑟瑟,向着火炉里添些炭火,那是经年收好的木炭,每天起好的大锅的灶台里,火钳一点点的拾掇出伴有橘红色火光的黑炭,放进一口铝制的旧锅,盖上盖子保留能量,为的就是这冬天的释放。
窗户松开的小缝响起北风的口哨。
炭火中的一些硫化物迷着眼睛,催出些眼泪。
夜,是旋转的地球送上大雪狂欢的犒劳。除了夜班的人们还在为生计辛苦,大被独眠的我盖上两床被子。我的屋子是独立的空间,没有风,没有雪,听不见风声,更听不见飘落的雪花碰触声。
翌日,雪已经封住了道路,封住了人们开门的欲望。火炉又亮了起来。滴滴答答的车声少了许多,噼噼啪啪的木炭开裂声多了起来。
老陈是我多年的好友,自打我出去以后就很少联系。走时,青葱少年;回时,油腻中年。在这个回来的冬天,我们坐在一起,烘着炉火,聊着家常。他已经把黑发剪短,留个寸头,储存起来的脂肪越聚越多,外露的皮肤褶皱层层叠叠。
对面有一个哑巴。
在药物的控制下,精神是比较好的。乖乖的站在半开的木门前看着走过的一个,两个,三个人。脖子像个轴承,有着制定好的程序,随着路上行人的脚步转动。
我越来越想不起来哑巴的存在,只记得极小的时候哑巴给过几颗糖。
她有一个极凶极恶的婆婆,有一个极傻极呆的丈夫以及两个可爱的女儿。
“老陈,哑巴叫什么名字?”
“哑巴?”老陈疑惑的看着我,“哑巴就叫哑巴吧,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哦,哑巴就叫哑巴。”我想着小时候喊她哑巴她就会笑,招手,嘴巴里一个空洞的齿槽。她一直是这个样子,在现在看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因为她还是叫哑巴。
“老陈,她家里人呢?”
“她那婆婆已经不能走路了,原来在家的时候,从早到晚都坐着轮椅,在外面待着。她丈夫已经在精神病院,两个女儿已经出嫁。大的嫁的近,就是邻镇,小的嫁的远,去了省城。”
“那现在就哑巴一个人,她怎么活?”
“你别看哑巴这真傻,傻里有傻人的聪明。两个女儿养她,住不惯她就会回来。这不刚从小女儿家回来没几天吗?”老陈挑着炭火,火就升了一度。
“这外面这么冷,她还不回去?”
“确实,傻人有傻人的聪明,但在我们看来,更多的是傻子。”老陈笑一声。
“她每天盯着路上的过往的车子,车要是慢了下来停到她的门前,她就会张牙舞爪,一直嘤嘤哑哑地叫着,喊着,闹着。给停车的人一头雾水,大骂一声晦气。运气不好的,还会被哑巴扔东西,有泥有石甚至会有砖头。倒霉的人也不可能会找哑巴算账,她就是一个傻子。”
“那她这样也算精神病,怎么不给她带走去治疗?”
“你怎么对哑巴这么上心?也罢,这个冷天我们唠唠嗑吧。”老陈说上头就会多添炭火。这火的温度又高了一些。
那天晚上,刘勺发高烧,一直不退,你也知道刘勺本来就犯傻,这一烧就更加难办,直接急救车来了,连夜送到市里急诊。听说,刘勺已经呆的不行,需要在精神病院好好治疗。
第二天,哑巴也被带走,整个早上我的耳边都在回响哑巴的叫声。哼唧哼唧的,吵的非常。哑巴回来见好,只不过不太笑。然后就是现在你看的这样。
我望着雪飘落的马路,雪飘落的阶庭,白的无暇。哑巴的脑子应该也是这样吧。她家的窗户宽而大,布满灰尘的纱窗显得阴暗,哑巴穿的粉红,头戴橘红帽子以一种偏暖的感觉在阴暗的一边勾勒出一笔不同的色彩。
“老陈,你说,哑巴会不会在等刘勺回来?”
“刘勺?他怕是回不来了,难。”
“那她等她婆婆吧,你看她现在也是待着一天啊!”
“不可能吧,她婆婆对她那么凶。我想也只有她两个女儿能尽最后的养!”
我觉得哑巴在等人,我是不傻了?还是这个冷天变的逮到一些事情就追根究底!
“老陈,幸好我们没傻,还可以有炉火。”
“是啊!”
……
life to every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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