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伯伯在村子里很出名,人们谈起他总说他有福气。他一辈子啥也没干成,又懒又邋遢,打了一辈子的光棍,村里的人既瞧不上他,又羡慕他。
我伯伯有一个毛病,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哈喇子。跟人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就得跐溜一声,咽一口哈喇子,有时候说得上劲儿来不及咽,哈喇子流一胸脯也没人说他。
姑姑家的女儿们来家里看爷爷,我伯伯负责做饭,面条下着下着,哈喇子就跟着面条子一起下进锅里了,姑姑家的女儿们看见了,惊呼,“我大舅的口水流进锅里了,我大舅的口水流进锅里了”因此,我伯伯做的饭再也没有人吃了。
我伯伯还有一个外号,就是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一个“灰”字,“灰”在我们那就是傻瓜的意思,村里有一些爱挑拨是非的婆姨们总是问我伯伯,“大家都叫你灰 * *、灰 * *,你是不真灰着呢?”我伯伯跐溜吸一口哈喇子嘿嘿一笑。
村里的小孩都瞧不上我伯伯。有一年夏天,我伯伯蹲完茅坑忘了拉裤子拉链,坐在硷畔的长条石上叼着旱烟吧嗒吧嗒的抽。村里一个十一二岁的毛小子走过来看见了,顿时兴奋的五官都大了一个号,指着我伯伯的裤裆边跳边叫“灰 * * 的‘大门’开了,灰 * * 的‘大门’开了,啊哈哈哈”。我伯伯低头看了一眼裤裆,一只手不疾不徐的拉上拉链,另一只手挪开烟管,嘴巴一张,一口浓烟就飘到了头顶的枣树枝上。
我伯伯一辈子没挣什么钱,家里庄稼的收成都是我爷爷掌管,我爷爷是个守财奴,轻易不给他钱花,那真是要穷困潦倒,烟都抽不起。
现在好了,我伯伯过了60以后,顺利升级成了村里的低保户,我爷爷去世之后,他又升级为村里的孤寡老人,政府越来越体恤他了,发米、发面、发被子、发钱,村里人那个嫉妒啊,说我伯伯是“共产党的儿子”。
以前,我伯伯是我爷爷的儿子,现在是“共产党的儿子”,反正都是有人照顾的意思。
我伯伯年轻的时候总是和我爷爷吵架,他俩吵架的原因只有两个,一是为了看电视:我爷爷要看哇哇大吼的秦腔,我伯伯要看机关枪通通通打日本鬼子,两个人为了看电视吵的不可开交,有时我爷爷操起笤帚就是两下,打得我伯伯大气不敢出;二就是为了钱,我伯伯是个光棍,村里没给他分地,他没有自己的地就得跟我爷爷耕一块儿地,我爷爷又勤快又是一家之主,我伯伯自然就变成了一个伸手要钱的窝囊包。
于是,我伯伯就越来越摆烂了,反正没钱花。干活也没钱,不干也没钱,还不如不干。
我伯伯真的就这样摆烂了一辈子。任谁说,他都是个有福之人,毕竟村里头的男人谁不是天天背朝太阳,扛着撅头,土里边刨点儿生活呢!
我伯伯整天悠哉悠哉,村里人既不会找他帮忙,也不会跟他借钱,更没有人串他的门。因此,他也不用做招待人的饭,不用打扫屋子,不用刷牙洗脸,他又脏又臭,却每天见谁都乐呵呵,谁说他不是个有福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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