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英雄

    北风卷地，大雪纷飞，整个世界都被消了音，只剩空灵的村庄与自然无声的对话。

    漯河村的冬天异常寒冷，我们姊妹守在村屋里烤火，待看清父亲走近屋口，姊妹们才发现他怀里揣了只受伤的狼犬。

    父亲林中捕猎，运气好，会遇到野鸡和山猪；运气不好，河间捕鱼，林中摘果；我们都能裹腹。这天，父亲在林中捕猎时，撞见两个狼群的厮杀，狼战结束后。父亲在地上地上发现死去的母狼和小狼，见父亲靠近母狼，小狼发出威胁的低哼声。就是这么一个举动，父亲把小狼带回了家。

    我们给小狼取名“归家”，刚来家的半个月，小狼总想逃出院子，白天，放进屋里跟我们一起烤火；晚上，拴在屋檐下窝进母亲精心准备的狼窝。许是拴得时间久了，归家不在眺望林间，尽心尽力担起看家护院的职责，而那条用来禁锢它的链子早已在仓库落了灰。

    归家长大了，长成狼的模样，这在村民眼里成为了眼中钉。村民说村里丢失的鸡鸭是归家咽了肚，尽管我们从来没把归家单独放出院门。孩童们路过我家门也要往它扔石子，严重时，归家被砸得满脸血，父亲从来不言语，母亲抱着归家呜咽着哭。我们姊妹气愤，心疼，还不懂成见从来都是座不可攀越的山。

  归家很有灵性，父亲有次带归家出去猎鸡，偶遇同村孩童失足落水，父亲便脱衣营救。久不见父亲上岸，归家急得在河边打转，最终，还是归家下河驼起了昏迷的孩童和奄奄一息的父亲。从此，村子里关于归家偷鸡鸭的骂声少了些，院子里没有了石头，归家再也没受过伤。直到某次父亲和归家正面遇见一对狼夫妻，父亲带着归家往后撤退，对狼穷追不舍，父亲举起猎枪，摸了摸归家的头，归家意会，带头奋战搏杀，父亲相机给对狼致命一击。经此役后，归家情绪低落，不吃不喝好几天，抗拒父亲的触碰。父亲见状，从此丢了猎枪。

    日子不缓不慢地过，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打破了漯河村的平静。一队穿绿服的八路军们来到了村子，需要挑只机敏又熟悉雪山和森林道路的狗引路，避开陷阱。父亲怕我们和母亲不同意，自作主张地从院子里把归家牵出来交给了八路军，在归家的带领下，八路军们成功避开地雷区，走出了雪山。归家从此变成了一条功勋犬，那颗从八路军帽子上扣下来的五角星一直被母亲用毛线编织成项圈戴在归家的脖子上。

  待我们姊妹成年，归家陆陆续续为漯河村做了数不清的好事，母亲说，归家在积德，下辈子可以投胎为人。天空飘雪，冰冻三尺的深夜，我们被归家的嚎叫声惊醒，推开屋门，归家倒在雪地上，有殷红的血汩汩地从脖子上的伤口涌出来，在它的身下开出了大片红色花海，那大片的红色花海淹没了那颗象征英雄的五角星勋章。我们惊叫着唤着归家，母亲用药怎么也止不住的伤口，最终，它无力地摇了摇尾巴，在全家人的哭喊声中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生平第一次，我们在这个铁血的父亲眼里看到了晶莹的眼泪。有斑斑血迹落在步履杂乱的人脚印旁，在林子里消失不见。

  我们把归家埋在祖坟旁边，赐父姓。它的坟前总有花香弥漫，不分四季。有我们送的，有村民送的。

    一头野狼却做了一辈子归的看门狗，但这并不影响它成为一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