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浪的传「5」笑

作者: 刘未醒 | 来源:发表于2019-05-30 11:20 被阅读379次
    阿浪的传「5」笑

    火辣的七月,炙烤着大地,没有树木遮阴的土路,像刘秀英烙煎饼的鏊子,走在上面,脚底滋出层层白烟。

    陈年没能把宗有利劈作两半,所以他加快了买药的步子,在三十里铺不难打听到卖打胎药的王瞎子。

    据说是祖传秘方,几百年来,从未失手,不管是宫闱立储之争,还是名门夺嫡之恨,都少不了这味虎狼之药的掺和,在那些个爱与痛交织的年月,它扬名立万,成为很多深闺怨妇多情浪子枕边必需品。

    当陈年看见一个睁眼瞎,一身污秽,佝偻着身子,坐在一间草房屋檐下,顶着烈日晒太阳的时候,他以为瞎的是自己,他问:“你有药?”

    王瞎子伸出颤巍巍的手,从胳肢窝里掏出一包被臭汗泡透了的草稞子,说:“已为你焐好,趁热服下,一刻钟时间,便和拉屎一样,扑啦啦全拉出来了。”

    “这玩意能行?”陈年觉得他是个骗子。

    “祖传秘方,百试百灵,慈禧太后也爱吃。十块钱,价格公道,趁热吃吧。”王瞎子朝空气晃动着草稞子,他看不到,陈年正捂着口鼻,立在他的身侧悄无声息地辨识他是不是个冒牌货。

    “我是个男人,吃这玩意做什么,我是给别人带的,凉了就没用了吗?”陈年一放下手,王瞎子身上的腥臭味,宛如一个屎盆子猛得扣在了陈年的脸上,他差点没背过气去。

    “凉了,你就再焐焐啊,切记要焐热了,否则后果,很惨重。”王瞎子听见陈年在他身侧,把草稞子塞进了陈年的怀里,继续抱着胳膊,抬脸面向太阳,不再作声。

    陈年蹑手蹑脚想走。

    “钱。”王瞎子指指脚底下的木头盒子。

    陈年只得放下钱,阔步走了。

    陈晚识看着李秀英站在院门口,伸长了脖子,像一只翘首以盼的大鹅,她说:“我出去看看。”

    被李秀英一把拉住,李秀英说:“你爸杀鸡的时候,眨过眼吗?”

    “没眨过吗?”陈晚识眼泪扑簌簌滚了出来。

    “别怕,他眨过。有一年,你爸逮住了一只公鸡,薅掉了鸡脖子上所有的毛,拿着刀左蹭蹭右蹭蹭,蹭了半个小时,蹭出一点血来,就学着人家的样子,手一扬,把鸡扔了出去,鸡摔在地上,扑棱了两下,站起来,歪歪头,看了你爸两眼,跑了。你爸说,它命中注定是要活下去的,不管你哭得多凶,也没再动那鸡一根毛。”李秀英说完,拉着陈晚识回到了屋里。

    果然,太阳落在山坳里的时候,陈年浑身湿透如一只落汤鸡一样回来了。

    一进屋,他便从胳肢窝里掏出草稞子递给陈晚识,说:“趁热吃吧。”

    “哎呀,这是什么?”陈晚识捏着鼻子,跳开。

    “晚识啊,这个世界恶魔当道,你爸我自以为是那捉鬼的钟馗,有着一身的本事,可真的当我与那凶神恶煞面对面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的道行有多浅。你把这药吃了吧,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就好了。”陈年的手伸向陈晚识,眼睛却看向别处。

    李秀英拿着一条湿毛巾走过来,把陈年怀里的刀拿出来,边给他擦汗,边笑说:“你回来就没事了,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那个厂长儿子,想要娶我们女儿的。”

    听完老伴一番陈述,陈年一身汗化作了甘霖,一身清爽,他扔下草稞子,说:“死孩子,话不说利索,你觉得你爸年纪大了,开始欺负我了。”

    陈年背过手去,往日的神采奕奕又浮现在他的脸上,他又说:“晚识,我告诉你,我是最开明的,不像你爷爷老封建,老顽固,我能接受你们做的这些个出格的事,以后可不敢说那些浑话了。”

    “知道了,爸。”陈晚识撇撇嘴,她要去洗一把脸了,从昨晚开始脸上的泪水干了一层又一层,现在终于不用再哭了。

    收拾妥当的陈晚识,对陈年说:“我去上班了。”

    “吃了饭再走。”陈年坐在桌前,喝茶,茶水甘冽,额头挤满了细密的小汗珠。

    “不了,我还有事。”陈晚识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心里话告诉宗有利,她此刻好想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就像那个月朗星稀清风徐徐的夜晚。

    “我送你。”

    “你歇着吧,老头子。”陈晚识跳出远门,旋转着身子,像一只漂亮的陀螺。

    “老头子?没大没小。”陈年端着茶杯,乐呵呵的骂道。

    陈晚识赶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只得脱下自己精心挑选但被汗水浸透花裙子,换上了一件还算满意的棉布碎花长裙。

    她走在路灯闪烁的石板路上,这条小路印了多少层她和宗有利的脚印呢,如果每一个脚印变出一只鞋垫的话,踩在上面,大概就能够得着月亮了吧,明晃晃的大月亮,像一湖泛着金色光的水,清凉,柔软,不知不觉地就流进了心里,凉丝丝,甜腻腻。

    回忆着与宗有利的过往,陈晚识心里的小花,仿佛沾满了甘露,每一次抖动,都会有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落进心间,荡起一层层赏心悦目的涟漪。

    她来到了他们约好的地方。没有宗有利,她四下张望。

    不远处昏黄的灯光里,影影绰绰站着两条人影。好像一个男人捧起了一个女人的脸,男人低下头吻住了女人的嘴,良久,女人说:“你想好了怎么说吗?”

    男人笑说:“没啊,随便怎么说吧,她能怎样。”

    “她不会死缠乱打吧。”

    “那又怎样,我让我爸把她开除,让她滚回老家种地去。”

    “你真是狠心。”

    “还不是为了你。”

    “宗有利?”陈晚识朝着那个方向,试探着小声喊了一句。

    那边听到声音,安静了下来,他们不再出声,让陈晚识激荡起来的心平和了许多,她隐约听到那个声音和宗有利相似,可那个声音没有宗有利的声音温暖,那个声音尖细,刺耳。

    那俩人安静了一会儿,拉着手朝陈晚识走了过来,没等路灯打亮宗有利的脸,陈晚识便认了出来,她方才还有一丝庆幸,此刻心像被兜在一个网兜里,疯狂地甩了起来。

    “你来了。”宗有利嬉皮笑脸。

    陈晚识怕心脏会被甩出来,紧紧捂着自己的嘴。

    “你应该懂得,我是棉纺厂厂长的儿子,娶一个厂长的女儿,天经地义吧,你看她,张美娟,机械厂厂长的女儿,棉纺厂机械厂多么般配啊,你认为呢?”宗有利攥着张美娟的手,像是握住了同一片天地。

    “我怀孕了。”陈晚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哈,哈哈,没想到啊,陈晚识,我一直以为你单纯善良,没想到你也会用这种小伎俩,低俗,知道吗,低俗。你说你怀孕了,你就怀孕了。”宗有利看见陈晚识夺眶而出的眼泪,说:“好,好,好,就算你怀孕了,我怎么知道你肚子的玩意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哈哈哈。”

    宗有利笑得爽朗,把张美娟也逗笑了。

    “滚。”陈晚识胃里莫名一阵恶心,她喊出话的同时,吐出了一滩苦水。

    “哎呀,好恶心,话都说开了,我们快走吧,这里阴森森的,我有点害怕。”张美娟抱着宗有利的手,捂着自己的口鼻。

    宗有利关怀地看着张美娟瘦削的脸,说:“我们这就走。”

    说完,两人肩膀蹭着胳膊,胳膊搂着腰,扭扭捏捏地走了。

    陈晚识弯着腰,连连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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