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婢女们将桌上的杯盏撤下去。齐国公公将林远岫一人留下来,想必是想再敲打一番。林逾静正看着哥哥束手束脚的模样发笑,察觉到一只小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慕儿你随我过来。”白嫊凑到林逾静跟前,还朝她眨了眨眼。林逾静失笑,望着闺中密友眉眼弯弯的模样,几日来的愁云冲淡不少。
白嫊趁着大人正忙着,领着林逾静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先把林逾静按在坐凳上,径直去柜间翻找,捧出了一个小盒子。白嫊兴奋地从中拣出一个玉饰,“你看,这是我昨日做的,好不好看?”
林逾静看到一个雕工有些粗糙的指环,上面隐隐约约有些花纹。“…好看。”说实话,她没看出来雕的是什么。不过她倒是想起来,白嫊小时候有这么一项爱好,时常向玉坊的师傅学习玉技。
白嫊不知想到什么,撇撇嘴角:“本来有一块很大的料子,结果被陈青岚摔碎了。”
陈青岚?林逾静知道昨日陈家夫人来国公府上做客,没想到这陈家小姐也来了。
白嫊一想起昨日的事就忍不住说道:“慕儿,陈家那位真是坏透了。下次让我见到她,一定要好好说她一顿。”“怎么回事?”林逾静问。随后,她就在白嫊气愤的话中把事了解七七八八。
昨日也是大人不注意的时候,陈青岚知道白嫊最近迷上治玉,便缠着她硬要在旁边看着。白嫊虽然不喜,也拗不过她。当时桌上所有玉料中有一块成色很好的,陈青岚看上了爱不释手。谁知她一失手,将玉料掉在地上。
白嫊当时看着地上碎渣简直肉疼,哪知道那陈青岚面对进门的大人们竟一下子哭出来,指着她叫道:“是她摔的!不管我的事!”
国公府就只白嫊一个嫡小姐,子嗣简单,从没与姐妹们起过什么争执,更没被人冤枉过。白嫊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发生了什么,朝那又哭又闹的陈青岚翻了个白眼。
她只对大人们说了句“不是我摔的。”便站在一旁看安氏和陈夫人安慰陈青岚。那陈青岚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安氏也哄着,对陈夫人说道:“岚姐儿哭的这样伤心,定是我没招待好,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陈夫人见她这么说了,哪里还呆的下去,匆忙告辞带着陈青岚回去了。
“她至于吗?要多少那样的料子我送予她便是了,哭成那个样子。”白嫊嘀咕道,“可让她离我远点,受不了。”
林逾静几乎要笑出声。她知道白嫊素来矜贵,不说平日里不喜争执,遇上陈青岚这样的在她眼里就是跳梁小丑。她可以想象到白嫊翻白眼的样子。
白嫊摆弄着手上握着的玉石,犹豫了一会儿,面上有些不自在。她看着林逾静,还是问道:“慕儿,你说我娘亲她不会相信林青岚的话吧?会不会以为是我欺负了她?”
安氏在这件事后没有表态,倒让她有些委屈。
林逾静的眸子里笑意满满:“你呀,看来是没听明白夫人的话了。她分明是说给那陈夫人听,要不然做客哪有那么快走的呢。”
白嫊瞬间高兴起来,继续与林逾静谈笑,没再提及这件事。
她们没注意到,屋外一人已站了许久。那人听完屋里两个姑娘的谈话,笑笑转身离去了。
安氏端了碗茶去书房,齐国公正在里面批写公文。她路过看到院子里扎马步的林远岫,不由嗔怪丈夫让人在大太阳里晒。齐国公一句“习武不吃点苦怎么行”堵了回去。
安氏聊着,便将方才听来的话转述给了齐国公。她在白嫊门外一句不落地听了两人的交谈,心里有些复杂。
齐国公听完,也沉吟了一会儿。他们一直担心嫊姐儿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族中同辈,有些事只能憋在心里。现在看来,她和慕儿的关系倒是很好。
“那傻丫头,还以为我会相信岚姐儿的话。”安氏笑着叹气。
“我瞧着今日的事,慕丫头懂事一些,考虑事情也周全。”齐国公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席上席下,他觉得明明年纪和嫊姐儿差不多的林逾静,甚至比林远岫成长的要快许多。这孩子怕是个早慧的。
安氏也不忍:“他们家出了那么多事,想不懂事都难吧。”
“慕儿考虑得多,我只担心她自己主意多反而做了多余的事。”
“唉,如今对林家而言哪还有什么多余的事。你不说朝中的事我也知道,旁人对梁王案是避讳莫深,害怕下一个拉下水的就是自己,这事求谁都没用。”齐国公夫妇有心要救林昭永,不知从何下手。
这事说来也怪。梁王常年镇守边陲,回京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在太庙举办太子的加冠礼,梁王请旨入京,刚一露面,皇上就派兵将人扣下。当时在场的官员三缄其口,弄得人心惶惶。
梁王至今还在押。如果没有公布缘由,难免有人胡乱猜测,到时候很难收场。
这时,门被轻轻扣响,夫妇俩静了一瞬。从门外走进来的是林逾静。
“国公,慕儿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齐国公有些好奇:“今儿个怎么了,你们兄妹两个都有话要说?”
林逾静笑了笑,坦然说道:“慕儿想借国公府的一名护卫,护送我出趟远门。”
齐国公沉吟片刻:“和远岫一起?”
“不。”林逾静摇摇头,“只有我一个人去。”她盘算这件事,只有这一个办法:就是把打算向齐国公和盘托出。如今她年纪小,在家任谁也不可能放她独自去靖州。但是有齐国公的助力,这件事再简单不过!不过是几日来回的路程,她有可能见到那个汪成光。
“靖州有一位祖父旧时的友人,我想去见见他,看能否在父亲这件事上帮林家一把。”
“好。”齐国公点点头,没有多问,“我便将我身边的石枫借你用上几天。”侍从得令,去领人过来。
林逾静知道,并不是齐国公觉得她的做法可行,而是想任她撞一回南墙,之后像哥哥一样死心。当年,她不顾白嫊的反对执意进宫回到殷子清身边,国公书房里灯火彻夜明亮,第二日早晨送别,齐国公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说:“走吧。”她跪在国公府大门前三叩首,登上马车。
现在想想,这位久浸官场的长辈该是料到之后的艰难,但他知道劝不动,索性不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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