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乡情
到了周师傅运棺木的那天早上。周师傅给我打电话,他说乡下人上午爱赶集什么的时间有点紧张,下午的时间充足些大伙比较清闲。
下午就下午吧。我说。
周师傅说,那好,下午你提前赶到村里找人。最少得找四五个青壮男帮忙,几百斤重,不花力气是不行的。
我嘴巴答应着,心里患难。村里连50岁的男劳力都找不一个,我怎么去完成任务呢?可是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去试试。
下午三点,我到了村里,一群小狗狗一路跟随我汪汪直叫,引来开门探望的大爷大妈们。
片刻功夫,我被八九个热心人团团围着。
他们关切地问我母亲状况,末了问我回来的原因。望着他们个个饱经风霜的脸庞,我的眼筐不禁潮湿,他们中多数人比我父母年岁大,但是他们还在从事着农田劳动,而我的父亲已经故去,母亲也很快要离开我了。我像孤儿一样,心底充满着无限悲伤。
我几乎是哽咽着喉咙把此次回来情况告诉他们。大妈们充满惋惜地安慰道:“你妈卧床这么久,你妈苦,你作儿女的也苦,真走了也是解脱,你们当儿女的也尽力了。”
“是,早点走早享福,人生在世早晚都得经过那一遭,莫太伤心。”大娘附和着安慰。
大爷关切地问“棺木啥时候到,找到抬的人吗?”
我摇了摇头,十分难过地说“周师傅一会儿就给运到了。”
“那你快点去村西找人,老刘在家,老孙好像也在家。”
“老孙骑三轮车去南畈地拉柴禾了,你去地里找。”钱大妈说道。
“老刘老孙都快70了,虽是高龄,还健壮,也只能找他俩了。”陈婶说。
“要不是你陈伯腰椎间盘突出,他也可以出一份子力,这样,你再找三个人,你陈伯稍微搭把力。”
我到田间去找孙大伯。
一路上,我的步子很沉重,孙大伯70有余,他的儿子好多年前出外打工没回,也断了音信,儿媳妇儿也很早离家改嫁。听村里人说孙大伯一想起儿子就老泪纵横。十多年了,孙大伯一个人当爹当妈的把孙子孙女抚养大。
我看见孙大伯正抱着一捆柴,准备望三轮车上装。
我喊了一声孙大伯。孙大伯停下手里活,直起腰,温和的笑容,道:丫头回来了,有什么事?
“我妈的棺木运回来了,想麻烦你帮忙抬一下。”
“听说你妈身体好转了,怎么……”即而孙大伯又说“行,我一会儿就到。你先去找黄叔,他兄弟俩都在家,多个人多份力。”我谢过孙大伯,飞快的跑在高低不平的田间小路上,比来时的步子轻快多了。
我回到妈家大门口的时候,立刻被眼前的场景震住,周师傅的拖拉机开到了,棺木头边拴了一朵红绸缎。全村的老人都过来了,他们都在商量怎么抬,棺木放哪里好,还讲究怎么放的规矩。
我18岁下学就去省城打工谋生,基本脱离了这片土地。对于乡里的风俗规矩真的是一无所知。
周师傅掏着口袋里的红旗渠的烟一根根的分给村里乡亲们。他在发烟的时候,连连替我说着道谢的话。
我不用再找人了,刘叔黄叔陈叔等等,他们已经自发的站在拖拉机前,分工已确定,谁在前谁在中间谁在后。8个人在棺木前排两行列队。
周师傅问屋里板凳摆好了吗?我点头。他说可以开始了。
那是怎样的感人场面?我看着他们从拖拉机上缓缓地把棺木很吃力地卸下,孙大伯咬着牙关,额头上出来密密汗珠,周师傅吆喝道:“一!二!三!”棺木在众人的力量下慢慢离开拖拉机,缓缓地落到他们肩头,然后另一拨人用手接着,最后他们双手抬着,大妈们也围上棺木四周接力,加把劲,他们艰难挪动着步子,一步步吃力前行。周师傅也一瘸一拐一颠一簸地手扶着棺木,他们进了大门,进了院子,进了堂屋,最后把棺木卸下架在板凳上,合上盖子。
曾经,他们和我的父母一样年轻力壮。记得小时候村里老人去世,他们四个人就可以抬走棺木,并且步履稳健。如今他们都老了,都已经六七十岁,抬起棺木蹒跚着步伐那么的吃力。岁月夺走他们年轻的容颜,夺走他们强大有力的体魄,却没夺走他们的质朴、善良、勤劳与热忱。
我心纵有少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表达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我泪雨滂沱,心潮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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