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闺女咋回来了

作者: 泥土芬芳 | 来源:发表于2019-06-18 22:03 被阅读15次
    老闺女咋回来了
    1

    园子里那棵开满白花的李树,花瓣儿被风吹得满地都是,谎花太多了,花开的多不一定就结果多。

    管它结多少果呢,反正这棵李树也没好好结过果子,结的好的时候,虫子也来捣乱,把好好的果子啃得面目全非。

    有时虫子还要神出鬼没地钻进果子里,表面上瞅着挺不错的果子,咬一口才发现里面竟然藏着虫子。

    呸!呸,虽然把咬进嘴里的那带坏不坏的李肉吐个一干二净,还是觉得嘴被污染了。

    舀瓢凉水一遍遍漱着口,又一遍遍把水狠狠地吐出来,总觉得一颗坏李子把嘴都整埋汰了。等吃到好果子的时候总怀疑里面是不是藏着虫子。

    阳光还是那么亮,贼亮贼亮的,那刺眼的光芒把几只鸡都赶到木栅栏围起的阴影里,像老抱子趴窝似的,安然地蜷缩进翅膀中,闭上了眼睛。

    "咯咯……咕咕……咯咯……咕咕……"随着鸡叫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的高亢。菜园里的那条老狗也跟着叫了起来。

    在菜园里正猫腰把育好的柿子苗栽进垄台的赵敏,听到鸡叫声也抬起了头,往木栅栏东边的门口看了看。

    "妈呀,这是谁来了?"她看到有人在东房山那里正往屋里拐呢。

    她撒目了一下,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老闺女来了,哎呀!还有大外孙儿呢,后面那个不是女婿吗,这一家三口咋冒负悬天地都回来了呢。每年都是过年的时候才回来呀,赵敏纳着闷儿。

    她扔下镐头,一脚迈过两三个垄台,沾着两脚的泥连跑带颠地就到了屋门口,正要脱下鞋换上门口的拖鞋呢,外孙子就一把抱住了她,哭嚎着说,"小姥,小姥,她们要离婚了,都不要我了。你要我吧!"

    "大外孙儿,大外孙儿,这是咋地了?别哭了!"赵敏说着就想把她的外孙子抱起来,怎奈那孩子才十岁,就长得又高又胖的,抱了好几次也没能抱起来。

    "长这么大了,姥都抱不动你了。"赵敏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咯噔咯噔地,想着,"孩子不能说瞎话啊,过的好好的,怎么要离婚呢。出啥事了吗?"可是嘴上却什么也没说。一股肺火却开始在心里燃了起来。

    她搂着孩子进了屋,老闺女正背靠着炕头那边的墙,两条腿支楞着踩在炕沿边上,胳膊交叉着放在膝盖上,整个头都埋进胳膊围起的圈里,身子不住地痉挛着。

    赵敏听到了老闺女的抽噎声,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2

    老姑爷(东北对女婿的称呼)低头靠在南窗户那里的暖气片上,手里夹着根烟,在自己吐出的烟雾里笼罩着。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谁也没言语。

    赵敏虽说平时是个急性子的人,干活急性,脸子急性。说话有时也急性,走路就像一阵风似的。

    但遇到大事时,总是保持着与她的性格不相称的冷静。心想,这可咋整啊,今年咋这么不顺呢,下屋刚刚失了把火儿,这老闺女又来事儿了,还有没有好了!

    "咋回事啊?!"一向老实巴交的,在炕梢的炕沿上低头抽烟的,像赵敏平时说的,‘一杠子压不出屁来’的福顺这时开口说话了。

    "爸,我要离婚!"满秋把埋进臂弯里的头抬了起来。

    "拥护啥呀?"福顺那张像松树皮一样的老脸阴沉着问。

    "你问问他是咋回事儿。"满秋横了一眼靠在暖气片上抽闷烟的陈二明说。

    也不知道这是抽的第几根烟了,陈二明的脚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烟头。

    "爸,是我不对了!咋地都行,我就是不离婚,我错了,以后指正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陈二明说着竟然给福顺跪了下去。

    "啥事儿啊?"福顺没理陈二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脸朝着满秋问。

    "啥事?都闹公安局去了!这脸都丢大了,我跟他可丢不起这人!"满秋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哭啥哭?到底咋地了?说啊!"福顺一改平时老实巴交的样子,变得严厉起来。

    3

    那天傍晚五点钟多一点,满秋骑着辆二手的电动车,后坐上带着儿子,在明明暗暗的光影中朝出租屋的方向赶路。

    儿子搂着她的腰,欢快地唱着音乐老师新教的歌曲《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快临近大门口时,满秋就看见一个穿着打扮都很入时的女人站在那里,还拿着手机一声高一声低地打着电话呢。

    心想,"这是谁家的亲戚又来了呀,找不着门了吧。"

    因为大门里住着四家外来打工的,都是租住这里的,亲戚啥的来了都要等到下班了,才能进屋里去。

    满秋把电动车停了下来,她的儿子小满也从车上下来了,大门处凸起并不高的一道铁门坎儿。

    满秋推着车子想越过这道障碍时,那女的跟了过来,还没等满秋问她是谁家的亲戚呢,因为院里的人都熟悉,满秋会告诉她要找的人家在哪间房住。

    那女的这时莫名其妙的就开始上下打量起满秋来,像是在观赏一只戏猴。把满秋打量得浑身不自在。

    随后那女的把那两道画得精致的眉毛挑了挑,妖道地说,"你就是满秋吧,我认得你!"

    满秋心里还挺乐呢,寻思自己这一天天的灰头土脸在流水线上一站就是十多个小时的人,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叫出自己的名字来。

    满秋满怀喜悦地赶忙回答,"是啊,是啊,我就是王满秋啊,你咋知道我呢,我都不认识你呢。"

    这时电动车已经推进大门里了,儿子小满背着书包拿着钥匙先把房门打开了。满秋刚要进屋去做饭,只听那女的说道,

    "你老公告诉我的,我看过你照片。"

    "他还说你说话跟吵架似的,一点女人味儿都没有呢,跟我说你们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他爱我,你知道吗?"

    这时有风吹了过来,青岛晚春的风多了许多夏天般的炙热,失去了令人清醒的凉爽。

    满秋有些迷糊了,心不住地颤动着,一股股的血液像激流似的向身体的各个部位奔涌着。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她一遍遍问自己,在心中构筑十年的情感大厦在那一刻片片的坍塌,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出轨的桥段吗?这种事儿怎么也会摊到我王满秋的生活中。

    那女人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香水味灌了满秋一鼻子,她知道今天的晚饭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了。

    她的心像掉进了老家寒冬腊月里幽深森暗的土豆窖,怎么也爬不出来,而自己又像一片失去重心的乌云,在空中翻滚着,不知道要去哪里下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妈妈,我爸爸回来了!"儿子的叫声像是把满秋从梦魇中抓回到了眼前。

    一辆大众牌的轿车停在了大门口,这车是去年买的,用来载客的滴滴车。

    陈二明刚从车上走下来,那女的就跑了过去,一把搂住陈二明的脖子,在脸上亲着,娇嗔地说,"老公,我总算找到你了,想死我了。你咋不理我了呢,你不是说要跟我好好过日子吗?"

    陈二明把那女的两只铁钳一样的手从脖子处拨拉下来,冷着脸说,"你咋找到这里来了呢?"

    "从你们车队打听到你住这里的。你不是说马上离婚跟我过日子吗?"

    陈二明使劲儿一甩胳膊,把那个女人又搂过来的手甩了回去。说了句,"谁说要跟你好好过日子了,我只是玩玩而已。"

    这时他发现满秋正怒目圆睁地看着他,眼睛里像要喷出火焰来,使陈二明的眼睛躲闪着不敢去跟这燃烧的火焰去碰触。

    "在外面找女人都找到家来了,你这个男人太让人恶心了,开个破滴滴,钱没赚几个,搞女人倒是挺有两下子的啊!"

    满秋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只听"啪,啪"两个耳光。狠狠地打在陈二明的脸上。

    那个女人看满秋打陈二明,冷不丁跑过来一把揪住满秋的头发就撕打了起来,满秋看那女的过来打她。

    已经从心头喷薄而出的焰火立刻被点燃,从体内爆发出一种惊人的力气,使她反过手揪住那个女人的头发,拳头像雨点似的砸在那女人的头上。

    她疯狂地撕扯着那女人薄如蝉翼的衣服,那个女人也不示弱,两个女人拼死拼活地绞打在一起,使得那女人衣不遮体。狼狈不堪,倒在地上。

    满秋好像使出了平生所有的力气,也瘫倒在地上。

    这时不知是谁报的警。警车一溜风似的开来了,警笛声引来一群人围观。人群沸腾着,像是刚刚看完一场现实版的夺夫大战。三个当事人都被抓进了警车里。

    4

    在公安局做笔录时,陈二明一直袒护着满秋,对那个女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还说不认识那个女人。

    "他们夫妻都打了我,陈二明还强迫我跟他发生关系了。"那个女人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说。

    因为还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三个人都被关进了黑屋子里。

    在看守所里,满秋向警察出示了一份录音,内容是那个女人冲着满秋骂道,"给你二十万,要多远给我滚多远。赶快跟陈二明离婚,我都怀有他的骨肉了,不离婚的话,有你好日子过!"

    警方在听取了这份录音后,就把陈二明和满秋放了出来,只把那个女人关了进去。

    听完老闺女满秋如泣如诉的把事情的经过说完,在土里刨了多半辈子食的福顺和赵敏都呆住了,傻了眼。

    心里骂道,"这他妈的都是啥花花事啊,丢死人了!没好根儿难出那好苗,随他那搞破鞋的死爷。"

    "离婚吧,闺女找不到男人就剁巴剁巴喂鸭子,也不能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这样的花花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老闺女这命啊!说出去多磕碜,多让人笑话啊!这老脸往哪搁。"

    "爸!妈!是我错了,劝劝满秋别跟我离婚了,孩子都十岁了,不看我看孩子吧,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吧!"陈二明声泪俱下地乞求着,像一个罪犯似的。

    赵敏坐在炕脚底下,背靠着屋里的兼并墙。两条腿也支楞起来,小满这时鸟悄地蹭进她的怀里。

    她抱着小满,鼻子不是鼻子脸子不是脸子地说,"你们自己好好寻思去吧,也不小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事儿都干得出来,我啥也不想说,你们想离就离不想离就过,我不管!"

    福顺猫着很大的腰坐在炕梢,不住地抽着烟,不住地叹着气。

    这时陈二明的爸妈也都来了,两家的房子只隔了两户人家。都来劝说满秋看孩子的份上不要离婚。当着赵敏和福顺的面大骂了自己的儿子。

    可满秋却执意离婚,她无法原谅陈二明的背叛。

    小满被送到县城的学校念书去了,时间在沉闷中慢慢地向前移动着。

    转眼满秋回来快一个月了,赵敏和福顺已经开始锄地了。

    往年的田地都是喷了锄草剂后,地里的草就很少见到了,就是打打兔子(见草就铲一下)可今年却不一样了,山下的洼地,大壕里,都长满了成片的荠荠菜,青翠欲滴的,繁茂无比。

    赵敏和福顺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从前想吃点儿荠荠菜吧,就像泥河里找珍珠一样难找。

    可是今年这荠荠菜长的,田地里的秧苗都被荠菜欺得面黄肌瘦的,肥料都被这些天外飞仙吸收了。

    能怎么办呢?铲吧,铲吧,心里腾起莫名的邪火,这是怎么了,连荠菜也来凑热闹了。

    5

    这天,太阳已经下山很久了,两个人疲惫地扛着锄头往家走,路上已经看不清人影儿和牛影儿了。

    "哎!你说咋整呢?这满秋回来快一个月了,那陈二明死活不离婚。他要是诚心改过,就好好劝劝满秋这婚先别离了,走一嫁又一嫁的那么容易呢,再找个还这样咋整。"赵敏放慢了脚步冲着福顺说。

    "谁愿意让她离啊,这陈二明太花花了,一肚子花花肠子,这事儿都干得出来,是人干的事么。"

    "小满上次从该里(县城)回来,嘴都起泡了,说啥也不去上学,费得回青岛,说这里的老师讲课都听不懂。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把孩子的学习都耽误了。"

    两个人忧心忡忡的回到了家,陈二明又来了。低着头还是靠在南窗户下面的暖气片上,抽着闷烟。

    "满秋,你就听妈这一回,回青岛去吧,这次看孩子的份上。"赵敏连饭也顾不上吃,就开始劝起满秋来。

    其实这么多天以来,她也不知道饿了。从来都没有好好吃过饭。

    "妈,我以后再也不会做出对不起满秋的事了。"陈二明一听丈母娘松口了,马上从一团烟雾中抬起头来,无比诚恳而又坚定地说。

    "回去是回去,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我们老王家肯定会架着闺女跟你离婚,这次就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坐在炕梢的福顺用低沉而又硬气的口吻冲着陈二明说。

    满秋无力地反抗了一下,也默认了父母的决定,毕竟她和陈二明还是同学,十年的感情都是连着筋带着骨的。

    回青岛那天,满秋的婆婆也跟去了,说是去善后,这个麻辣婆婆虽然一直都很强势,只是在这件事上哑口无言。

    嘴上可以说无数次的原谅,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也许时间会使人淡忘,也许伤痛会减轻,但疤痕却永远都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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