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把剃刀都自有其哲学

沈栀暖/文

这几月对毛姆的这句“任何一把剃刀都自有其哲学”，突然就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是有一日心血来潮开始去跑步，这一坚持就是三个月，每天八公里，如今已有七百公里有余。

越到后来，我对跑步怀有的热情更高。

最初跑步，会有人陪我闲聊；慢慢陪伴我的变成了不知是谁家的野猫。

曾经陪伴我的人更加忙碌，我天天喂养的猫也不知被谁领了去。

耳机开始频出故障，冰箱的鱼干依旧躺在那里。

在那条绿道上，我渐渐丧失说话的兴趣。开始觉得，说话才是最浪费精力的事情。

这几月比以往清闲很多，每日在家无所事事，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工作，开始翻阅错过的好书，歌单一直在增加。我并非喜欢有背景音乐的世界，只是觉得，这样会隔绝掉那些不喜欢的声音。

即便是买菜，我也懒得取下耳机。一方面想逃离那些不认识的人群，另一方面，我是为了避免和商贩过多交谈。

跑步的路上，想到了愿景这个词，是突然蹦进我脑海的一个概念。我开始在每一个失眠的晚上，看到了我未来的模样。那时的生活和如今并非两样，但心态已经平和太多。

才惊觉，我一直以来，向往的只不过是，做一个平和的孩子，也一直努力想成为那样的人。

但生活，总是会让你先平和一段时间，再令你患得患失，后又知不可强求，继而回归平和，以此来证明你还有七情六欲，这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体验。

在武汉凌晨一点、两点、三点、四点、五点，打开书房的窗户，看到的是一样的夜色，但又总有些不同。享受这样的夜晚，即便第二天，会头晕脑胀，但还是在心底，舍不得在即将到来的凌晨闭眼。

没有熬过夜的人，大概不知道，这样的时刻多么可贵。

你会更加意识到，自己是存在的，真真切切。

以前自己特别喜欢分享，就是那种好不容易出门旅行，面对美景，也想停下来拍照的人，然后给那些在乎的人看。后来自己变得不那么爱分享了，甚至在分享后，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会觉得有些累。

你看，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只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让你变得不似从前，竟也物非人非起来。

就连身边从不跑步的人，也开始和我一起跑步了。她说年纪慢慢大了，要让自己保持在一个好的时刻。我知道，这个好的时刻，不仅是身体，还有心态。

不管一天经历了什么，十公里跑下来，顿时会觉得整个人轻松很多。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都不再负重。

难怪很多人说，自从跑步，戾气都离自己远了。

我有戾气的时刻，本就不多。年轻时还会因为有些情绪，大魔王爆发。现在，情绪都在几分钟内消解掉，不留痕迹。想要积累起来，反而成了最难的事情。

不论在那一刻，是嚎啕大哭，还是一个人在书房默默发呆片刻，或是听几首摇滚。到傍晚，再换了运动服，直接去到最心仪的那条绿道上，整个人都会开心起来。

一起跑步的人大多是老人，我在他们中间来回穿梭，大概是会让人觉得怪异。我和一个总是擦肩而过的爷爷，打过几次招呼，仅仅报以微笑。在一个下雨天，我们撑着伞，放慢了脚步。得以交谈几句，他说起自己的儿孙都在外地，他们不喜欢跑步，会觉得她做这件事，完全是闲着没事干。

老人的脸上，有那么一刻失落，我还没来得及追问，那一丝失落也就一扫而光了。

想起了早些年，家乡也有一位老人。几个孩子嫁去了远地，唯一的儿子也在广州安家。一年回不去几次，直到她有了孙子，做了外婆，日子才稍微好过一些。不曾想，不到几年，儿子的婚姻出现变故，她从此又是孤苦一人。

每一次看到跑步道上，那些遛狗的爷爷奶奶，我总觉得有些心酸。甚至比看到那些流浪狗流浪猫，我更觉心酸。

孤独时寻求不同类来陪伴，倒不如一直孤独下去。

我时常喂的那只流浪猫，它总在那条道上，守着我过去。如果哪天我去得太晚，它就不知所踪。但又在绿道空无一人时，不知何时又跟在我的后面，我跑它也跑，我停它打滚。

也有些时刻，它干脆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是世界上最孤独的生物。

老人和猫，老人和狗，来来去去，人没了，猫狗更换了主人，绿道也迎来了开发商。

跑步的人依旧会跑步，流浪的猫也依旧会流浪，这些小事，他们日日坚持，产生一些类似客观认知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