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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躁郁了,我自由了

我躁郁了,我自由了

作者: 飞鸟知月 | 来源:发表于2018-05-17 09:25 被阅读36次

    二〇一八年一月一日,也就是去年元旦,我被确诊为抑郁。

    “正月朔日,谓之元旦,俗呼为新年。一岁节序,此为之首。”新年第一天,人们畅想着未来,计划新一年要做的事和要见的人。

    而我被时间彻底遗忘,搁浅在原地。

    从医生手里拿到确诊单的一刻,眼泪“唰”地流下,之前跟医生讲话也一直抑制不住地哭泣,但那是压抑的、不由自主的。

    得知确诊时,我心里有片刻的轻松,那些情绪反反复复发作而煎熬的日子有了解释和慰藉,那那些被我无意中伤害的挚友仿佛也有了原谅我的理由。

    但随即,自责痛苦向我涌来,自以为对不起一直对我报以厚望的亲人,对不起曾经那个努力且对未来充满希翼的小女孩。

    对不起,现在的我是这副样子。

    在确诊的前两周,我再次陷入抑郁的泥淖,整日躺在床上,不上课,不吃饭,不接任何人电话,在室友上课回寝室之前出门,在晚上室友睡觉之后回寝室,害怕见到任何一个人。

    每次有来电,都是我最痛苦压抑的时刻,我看着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只需要点一下绿色图标,点一下而已,但我做不到。我想告诉所有担心我的人,我没事,但我做不到。

    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没事。

    这不是我第一次陷入抑郁,每次爬出泥淖,恍若梦一场,像鱼从深海跃出水面,豁然开朗,觉得自己好极了,所有的事儿都不是事儿。而后不久,就会再次陷入。如此反复。

    后来我终于明白,我是沉溺在抑郁深海里的鱼,无论如何挣扎,都逃离不开。

    也不是没有怀疑自己有抑郁,在知乎上看了许多关于抑郁的文章和回答,也看过一些抑郁方面的书籍,各种症状都很吻合,但抑郁忌对症自查,需到医院诊断,而我一直没有勇气去医院。

    在极端抑郁时,我甚至在知名心理咨询App上付费咨询一位专家,做了抑郁测量表,结果为重度抑郁,她建议我尽快到医院确诊拿药。后来,不知怎么我又再次走出抑郁,并天真地以为只要我心态阳光、生活规律就不会再次陷入。

    但这次,我真的没有办法再次走出了。我放弃了挣扎。因为我知道,就算我暂时走出,也会再次跌入。

    抑郁最让人绝望的地方就在于反反复复,直到所有的力气都被内耗光。

    辅导员找到了我,因为我的缺课。了解我的情况后,她帮我联系了学校心理咨询中心的一位老师。一位后来对我影响颇深的老师。

    我记得那次咨询,一直在抑制不住地哭泣,但语言依旧清晰,向心理老师倾诉那些压抑我的过往。很庆幸,我选择信任她。

    到医院确诊是在心理咨询后的第二天,那天晚上,我心里依旧抱着一丝侥幸。我在日记里写下:

          明天将到医院确诊,其实在心中我已为自己确诊,其实我不希望确诊,其实我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我将为自己的任性承担后果,我必须用强大的自制力去改变这种任性,而不是,以抑郁去博得他人谅解。不破不立,破,太需要勇气,可我一点勇气都无,我甚至不敢想象确诊后的情况。

    毫无疑问,我确诊了。

    之后便开始了近一个月的住院时光。后来我跟朋友打趣,每次到住院部复诊拿药,都像故地重游,里面的每一个医生护士都像是我的故人。

    最开始我一直是拒绝住院的,正是期末复习阶段,我不想放弃期末考,不想让同学知道我因抑郁住院,更多的是,我害怕不确定的未来。

    我还是住院了。

    住院第一周,一直处于抑郁状态。整日躺在医院病床上,不动,不语,失眠,耳鸣,神情沉郁,无端的流泪,没有任何食欲,吃饭对我来说,就像去上刑场。

    脑袋如同一个沉重的石磨,推着再累再痛,也停不下来。

    医生说不能整天呆在床上,要出去走走。所以每天我妈都强迫我下床到食堂吃饭,我拗不过她,只好去。

    某天中午,我心情突然特别烦躁,无论她如何强迫,我就是不下床,整个身子蜷缩在被窝里。于是我妈和我赌气,说,我不吃她也不吃。听她这么说,我更烦躁自责,依旧不理不睬。后来,我妈就出去了。

    过了许久,我的情绪平平复,她也回来了。我问她,吃饭了么。她说,吃了。其实我知道她没吃,知道她只是不想让我自责。

    如果是现在,我妈说请我吃饭,保证欢欣鼓舞、随叫随到。

    第二周,我渐渐由沉郁悲伤转为麻木。我体会不到任何情感,快乐,悲伤,感动,以及爱。电视播着以前我会很感动的画面,现在我无动于衷。

    没有任何情感,行尸走肉,形容那时的我很贴切。

    因为住院,所有期末考都缓考了,唯有一科例外。老师跟我说,我的马原平时成绩已经接近及格,只要随便做两题就可以及格,如果留到下学期补考,没有平时成绩,会加重我的负担。她让我自己选择,但建议我去考试。

    开始我是拒绝的,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我的同学,且我期末完全没复习。最终我还是去了。

    我因抑郁住院的事除了家人辅导员只有几个挚友知道,我的同学只知道我因生病请假。

    她们待我如往常。

    坐在教室里,离开考还有一段时间,四周都是嘈杂的声音,同学们面带笑容,或打趣,或抱怨,或讨论,我试图挤出一个微笑,以使自己的面部不显得那么麻木。扯开嘴角,我却觉得微笑太难,我放弃了。

    我是一个局外人。

    做了半小时,我交卷离开。最终马原得了七十多分,及格了,万岁。

    某天晚上,我和我妈回寝室拿我的一些东西。我让她等在寝室外面。寝室只有一个室友在。

    在我收拾好了所有要带的东西准备离开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告诉她我请假的真正原因,我不想再逃避。我也这样做了。听后,她感到很突然但也很理解。倾诉之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一刻,或许我才真正接纳抑郁的自己。

    得知我将我抑郁住院这件事告诉室友,我妈显得很开心,她认为这是我打开心扉,慢慢走出抑郁的征兆。

    之后,我发了朋友圈。不是想要得到同情或其他,只是想要坦然地面对这一切,坦然地接纳自己。我只是生病了,抑郁同其他病并没有什么两样,我跟其他病人一样,乖乖吃药和治疗,听医生的话。

    第三周,我转为躁郁。

    其实之前也有转向的倾向,因为我会偶尔出现心情特别愉悦、特别轻松的情况。这种状态简直让人上瘾,精力充沛,思维活跃,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如果说抑郁状态是地狱,那么轻躁狂状态就是天堂。

    天堂和地狱皆在人间。

    确认转为双向的事情发生在一个晚上。那天晚上我突然心情烦躁,特别想砸东西。

    我妈指着我的书,说,砸吧。怎么可能,砸我自己都不可能砸我的书。

    我说,我想砸手机。我妈说,砸,砸了买个新的。不敢不敢。

    最后,我妈递给我一个老酸奶的空盒子。发泄了一会,空盒子太轻,没劲儿,但心情没那么烦躁了。

    于是我妈就和我同病房的一个病友出去跑步了,我不去。这是我妈第一次让我较长时间独自呆在病房。

    结果,出事了。

    我妈走后,一会儿,一股无名的烦躁之火从我心底燃起,且越烧越旺。

    我想发泄。

    开始我选择最不影响人最安全的——撕纸,不得劲儿。病房没人,于是我到浴室关上门砸东西,肥皂盒子,洗发水瓶,沐浴露瓶,凉拖鞋,依旧发泄不了。

    于是我去找值班医生。他问,控制得住自己吗。我点头。我太难受了,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以此缓解,但丝毫没用。他给了我一颗镇定药。

    我回病房,等药起效,我等啊等,没用。我坐不住了,到走廊上往返走,想要克制住想要发泄的冲动,没用。

    我回到病房,关上门,开始用手砸门,疼,但有一丝缓解。我坐在病房床上,开始伤害自己,不是用刀,我没那么勇敢,用牙齿,咬手臂,手指,并用手锤铁床边缘。

    护士发现了我的情况,立即联系了我妈。她回来了,看到我这副样子,她很自责,觉得不应该离开我。这不是她的错。

    值班医生过来,说,如果你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我们只好把你保护起来。我好奇,如何保护?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他们拿软绳将我双手绑在病床上,并给我打了一针镇定剂。几分钟后,我睡着了。

    睡了一个特安稳的觉。

    轻躁狂状态下,我做了许多决定。打了耳洞。打之前,我问我妈,疼吗。她说,一点都不疼。当针穿过我耳垂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太疼了,但打了一只不能半途而废啊。

    如果以后有人问我,打耳洞疼吗,我一定告诉她,一点都不疼,放心大胆地去打吧。

    剪了短发。第二天我的主治医生照例来看我,看到我剪了短发,他很意外。我笑嘻嘻地问他,好看吗?他笑笑,好看。最开始我心情不好,一直面无表情跟他说话,他也一直是严肃的冰块脸。现在,我心情好了,总是笑,他也笑。

    他说,不要在你心情特别低落或特别兴奋时做决定,你以后会后悔的。我说,那我都做了怎么办。他只是笑笑。

    幸好,那时我做的决定现在也不后悔。

    做治疗时,护士姐姐说,你剪了短发呀,真好看。我找碴,难道我长发不好看?她笑,长发也好看,看着淑女,短发看着更活泼,也很适合你。

    护士姐姐真暖心。

    隔壁床的姐姐是一个说话特幽默特逗的人,让人无法想象她会有抑郁,但千万别从表面判断一个人,这是准则。她在美国留学,大四,会看日文原版漫画,打日文游戏,因抑郁回国治疗。

    最后的住院时光,挺欢乐的。我们会谈论哪个医生最帅气,会一起出去吃火锅,会伙同几个病友斗地主,调侃病友之间发生的趣事。

    之后,情绪稳定,出院。

    珍妮·罗森在《高兴死了!》里说:我吃的任何药都无法定义我。我不是精神病患者,我不会带来危险。我吃的药只是一撮盐,是生活的一点调味品——请允许我这么说。你烤土豆不加它也行,但每个人都会告诉你,加一撮盐能使它产生不同的风味。我就是你的土豆,加点盐会让我更美味。

    我坦然,坦然地接受自己,表达自己,坦然地索取爱,付出爱。

    我不会再试图去寻找似是而非的解决躁郁的方法,也不会想如何治愈躁郁。

    躁郁即是我,我即是躁郁。

    当我想解决躁郁时,其实我是想逃避他。当我把躁郁看成我自己时,我才是真正的面对他。

    风虚说,当你深陷抑郁泥潭的时候,你要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还有50年的寿命,并且在接下来50年的时间了,我每分每秒都会是这么痛苦的,那么我会去做些什么?”

    如果躁郁将伴随我一生,我会去做些什么?

    去爱,去憎,去快乐,去悲伤,去跟所有一人一样,爱憎分明。只不过,对世界的真相,多了一份洞解,无论这份洞解是否正确,都使我更加自在。

    躁郁是命运馈赠给我的宝贵礼物。他使我能跳出存在本身来审视自己,也使我拥有了另外的一种人生。

    我其实也许什么都不想要。

    我的欲望不等于我想要的。

    但我啊,仍是这芸芸众生里最最普通的一员,仍在这微尘世界里打滚儿。我依旧会笑,会哭,会快乐,会悲伤,我的感受同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没有什么两样,但我知道,人生不只是由这些“感受”构成。

    在我住院期间,一位朋友给我推荐了一首歌,我很喜欢——《Traveling Light》(轻装前行)。

    Down by the riverside I laid my burdens down

    我卸下了我的负担

    Now I'm traveling light

    现在我轻装前行

    My spirit lifted high

    我朝气蓬勃

    I found my freedom now

    我找到了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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