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和自己的心对话了,忙于外在的事务,让自己的心一点点枯竭;惑于外在的表象,让自己的欲望更加昏乱了。
下了一场很大的雨。雷电嘶吼着好像要击碎世界,大雨似乎要冲走人类建筑的一切,但最终,我们不再处于洪荒时代,大地依然信实地承受住了这一切,雨过天晴,好像一切只是个游戏。
我看到雨后的飞蚁,他们蛰伏在枯枝败叶里,忽然苏醒过来,要光亮,要爱,然后瞬间就要进入事物。我看到他们飞舞着,寻找着另一半。
想起了飞蛾,找到光明的时刻便是死亡的时刻。他们是不自主的。有时候甚至想想,生命就是不断复制的牺牲品。只要有一种东西可以一直复制下去,就有存在的可能性。而不管主体的感受。比如人类养的那些家畜。
但人类又何尝自主呢?人生而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庄子还羡慕自然之物的自由自在。但自然之物何尝自由过!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看着这些淫淫奕奕的生命,有时候会觉得很不齿,为了生存,至于吗?有时候又很感佩,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而来,却依然如此认真地活着,即使知道瞬息就要死亡,也依然没有放弃挣扎。
那些被踩死的生命,你可曾观察过他们?你尽可以踩死它们,但它们总会努力活着,只要还活着。
光明又是什么呢?只是一时的幻觉吗?还是值得为之献身的美?男人觉得女人很美,但接触过后又往往觉得厌倦,美到底是什么?只是隔岸观火时一种理想在心中的投射?
是,绝对的美,正如柏拉图的理型一样,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或者,它就是运行在我们之中的道。我们或可一瞥,饮一小口,但那已是僭越。当你看到那些你觉得美的事物的时候,你只是看到了美的影子,只是看到你理想中的美在此刻的投射而已。所以才会在真实的接触中渐渐失去了光华。而当你擦亮心灵的镜子的时候,你又会在某一刻,被美斟满,甚至感到万物皆美。
然而这样的时刻是不会长久的。大自然天生把她的缺陷性给了我们,要我们在残缺中不断寻找。一时让你感动的事物,第二天就难以再有同样的感受,一天又一天,你被迫生活在这个笼子里。
是啊,一天又一天,面对着广大的山河,我却感到寂寞。我思想得越深,我就越发寂寞。然而没有思想,只顾吃喝一般地活着,只会让我感到全身腐臭,连蝼蚁都不如。
有的时候想想,人的思想真是一件多余的事物啊。其他生命虽然只会生存,但也从来不知道烦恼。有了思想的人才会烦恼,思想越多,烦恼越多。老子希望人回归"无知”。
可是恰恰这一点点知,就是人类从生存的海洋中浮上来喘的一口气吧。生存就像海洋一样广阔无边,覆盖了所有的生命,所有人,哪怕他是帝王,也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然而,突然有些思想超越了,有些光亮照进来了。
无欲可以,无知不能。无知,也要看是哪种知。
很多事物让人混乱。但单独去感受的时候,又每一样是生命的动力和恩赐。生命不过就是这些排列组合而已,其中总有一个时刻,那个组合是完美的,契合进去了,通到道了。于是我们欢呼鼓舞,甚至愿意此刻就死去。殊不知,那之前已经经历了多少失败的组合,那当中的痛苦是有多深。
我常常感到一种广阔的寂寞,非我所能承受的。我甚至不得不用娱乐来杀死它,但它却如影随行。我看它才是真实的,生命一切不过是它的影子,它的从属。
它逼迫我们不得不去思考,不得不问一问自己:这一生究竟为何?即使我脱去一切的外在,像高更一样栖息在塔希提岛,它也依然存在,甚至不增不减。
它一直就是心里的一个空缺。
有时,那里也会忽然充满起来。
像此刻,忽然暖了起来。而我们终其一生,都要和它奋斗,以换得片刻的自由,片刻的得道。
朝闻道,夕死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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