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叶落时

作者: 豹王天下 | 来源:发表于2018-04-28 16:22 被阅读46次

    “叶落落,女,二十三岁,不喜欢一切正常社交,有过遗忘自己要做什么,买什么的经历,对人事物非常敏感,对不小心打碎的玻璃杯子感到低沉,自责,多次伤害自己,反社会人格。”

    叶落落躺在椅子上,眼睛微闭,似睡非睡,她对这位有名的心理医生说的话感到不赞同,因此她轻声开口:“没有伤害自己,也没有反社会!”

    “上个星期你试图割腕,死在浴缸里可不是种好死法。”李易手指在一叠纸上翻动:“你想要一场星球爆炸,毁灭这个世界。”

    “我只是想试试刀子够不够锋利,能不能切我买的牛肉,至于毁灭世界……我单纯的希望死的都是没有道德底线,不敬鬼神、伤害别人的畜生。” 李易看着她,她的眼睛始终闭着,好像在诉说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小时候或者成年有过性侵经历?”

    “我希望你是在开玩笑!”叶落落睁开眼,看着他,眸子如深幽的古井无波,只一瞬,又重新闭上!

    “医生说的每句话都是为了了解患者的心理。”她没答话。李易接着说:“你不愿意来我这里,为什么又去而复返?”

    叶落落很久没有说话,他耐心的等着,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才听她道:“不想让他担心,他觉得我应该来!”

    他知道她说的“他”是谁,他由衷的说道:“你有个很爱你的男朋友。”

    “逃避型心理——患者小时候受到过大小不一的精神虐待、心理虐待、长大后,他们试图避开让她感到痛苦的回忆,把自己放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一旦有人触碰到更深处,她们会开始恐惧,害怕,感到非常压抑,痛苦,试图伤害自己,有自我毁灭倾向,叶落落小姐,你应该勇敢的面对自己内心深处的世界,我会让你潜意识回到过去,回到造成你心里伤害的时间,来,从现在告诉我让你痛苦委屈的事………………”

    1994年的夏天,叶青二十四岁,父母是重组家庭,从小她就有年纪比她大十几岁的哥哥姐姐,和她比较亲近的是同父同母的姐姐和最小的弟弟,家里人丁多,又是中间的那个,可有可无,能够吃饱饭,有衣服穿就是最好的生活,小学的时候经常因为交不起两块钱的学费而被老师催促,渐渐的她变得害羞,敏感,勉强上到了五年级就辍学了,在家干了几年的活后就去县城打工。我看着这个和我容貌相似的女孩子穿着简单的布裙子,目光害羞又单纯。我没有见过我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旁人都说我和她长的很像,原来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懵懂无知的美少女,她在县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饭馆里做零工,起早就要把昨天晚上的碗刷干净,在把所有的桌子擦干净,等做完这些打扫工作就到了十一点,饭馆开始来客人,我跟着她招呼一桌一桌的客人,点菜,上菜,清桌子,总有干不完的活,她好像一点也不累,总是活力满满,有用不完的劲,我没有做过这些,通常做不了多久就两腿发软,浑身无力,以前我总是叫苦,如今看到她年轻时的样子觉得佩服也为自己感到羞耻!

    “不不累吗?”我问她“这里这么多活,又脏又累,一个月也没有多少钱。”

    “累啊,家里的活也多,我从小就帮家里干活,都习惯了。”她笑着说“在这里还能领工钱呢!”

    “那你爸爸妈妈对你好吗?”

    “家里兄弟姐妹很多,倒也算和睦,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我有个姐姐,她比我大三岁,对我蛮好的,我还有个弟弟,也很黏我,这个月的钱,到时候回家给他买双新鞋,他一定很高兴。”她说的很开心,我听的眼角不自觉湿润,她问我“你呢?看你这么年纪跟我差不多大,穿的衣服也这么好,不像穷人家的小孩,怎么也在这小饭店干活?” 我把眼泪憋回去,低着头说“我来找我妈妈。”  她噢了一声问“找到了吗?”  我点点头,眼泪流了出来“找到了,她似乎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她过得并不好,我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叶青在县城干了一年,回家后跟着亲戚去了工厂,工厂里的工资比饭馆略微多一点,认识的人也都是大江南北的,少不了同乡,二十多岁的年纪,青春少艾,和同龄人很容易就滋生了爱情,我看到她的身边多了个男孩,不算帅气的脸,皮肤有点白,她给我介绍这个男孩,我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也许是是我爸爸,可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他在后来伤害了眼前这个年轻女孩,他年轻的时候还真是不着调,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喜欢他,他是那样的不切实际,我看着她那张布满笑容的脸,问她:“你喜欢他?” 她害羞的点头,我就知道,我直接了当:“他不是个好人,他每次做错事情就会找借口,哄你,让你原谅,他很懒,他在工作中总是投机取巧,自作聪明,你们继续下去不会有好结果,他就是个骗子,他没有责任心,他好吃懒做,总之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我情绪激动,我只想告诉她,他不是一个好男人,他会那样狠心的抛弃我们,她看着我,还是笑着问我怎么了?我试图说服她:“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你们会过得很好,很幸福,你想想将来你会有个很聪明漂亮的孩子,你们一家人在一起会很美满。” 

    “我和他在一起也会有个漂亮聪明的女儿啊,我们也会很幸福。” 他不务正业,抛弃了你,抛弃了我,我没有一个健康快乐的家,他带给我无尽的伤痛,我怎么能不讨厌他,可她执意要跟他在一起,我阻止不了她的决定,胸腔里灌满所有委屈不满,我失控大吼:“你想过那个孩子的感受吗?她不会幸福的,再也不会!”我哭着跑了出去,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不停的往前跑,想到他们在一起后,生下了我,又让我成为一个多余的人,我所有的生活都因为他们变得很难过,我在质疑嘲笑中成长,给了我生命却没有教我怎么去面对别人的“善意”,没有告诉我怎么去接受那些不公平,没有人爱我,我也不会爱别人,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一个错误,别人不要的废品!

    她在工厂旁边的一家小卖部找到了我,我蹲在货架后面,她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生气跑掉,我当然不能告诉她,那个孩子就是我,我就是你的女儿!

    她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上当受骗,我已经见过他爸他妈了,是两个很老实的好人,我嫁过去一定不会受苦的,你啊,就别担心了,啊?”她拉过我的手,眼神是那样的诚挚:“下个月我就要回他家办喜事了,真希望你也来参加!”

    我甩开她手,倔强地说“不可能!我是不会去的。”我跑出小卖部,在门口停了下来,冲着她大喊:“你会后悔的!”

    那天过后,我好久都没有看到她,问部门的女工才知道,她提前回家办婚礼了,婚礼很简陋,就双方父母聚在一起,加上比较亲近的亲戚,两桌人吃了顿饭,那个傻女人,甚至连照片都没有好好拍一张,我听着听着就有液体流下来,还有一年我就出生了,那时候才是她苦难生活的开始。

    她当然过得不好,男人好吃懒做,整天幻想赚大钱,又不肯为了赚大钱这个目标去付出什么,不切实际!好几次都要钱说是去县城找活干,转身就进了麻将馆,跟一群人吆五喝六的搓麻将,因为她说了几次后,也不去了,就窝在家门口打,家里是类似老北京那种四合院的结构,四户人家东西南北相对,中间就放了一张桌子,几人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时候会打到晚上,下雨天,就把桌子抬到屋檐底下继续打,打麻将本来就是有输有赢,输了不少,她吵过几次后也无济于事,男人反而更变本加厉了。

    后来她怀孕了,公婆围着转,生怕肚子里的孙子有什么闪失,男人也稍微好转不怎么打麻将了,就躺在家里听她吩咐,不方便的时候拿个东西什么的,每次男人都乐呵呵地说:“儿子,爸爸都是为了你在这辛辛苦苦摘菜做饭噢,赶紧出来让爸爸看看我的乖儿子!” 她看他开心也开心,偶然听他说完后随口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是儿子啊?万一是女儿呢!” 他说:“我说是就是,必须是儿子!”  月份很快就过了,到了临出生的日子……

    我睁开眼睛,泪眼朦胧处是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我在李易的心理工作室,脸上全是泪,他说:“你似乎很不好!一直在哭。” 1995年,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孩,在冬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那个男人不在身边,她一个人生下了孩子,“下雪了,落落。”她看着茫茫一片的雪白,抱着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特别想问她一句,妈,你现在后悔了吗?

    如果妈妈问我,后悔哪个呢?是后悔和他结婚还是后悔生下了我?

    这个时候,我一定说,后悔结婚吧!

    叶落落闭着双眼:“我想去看看我小时候。”

    外婆家的房子是栋小瓦房,很长,庭院是高高的石头堆起来的土地,有一棵很大的树,左边下去是一级级的石头台阶,一条很窄的路,下面就是一条河流。这里的模样和我记忆里的一样,门前种了一片薄荷!风吹的时候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那个小女孩背着书包站在庭院的石头墙下面,揪着树叶子,那是我!我走过去,百感交集,尽量压住自己的心情同她说话。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爸爸妈妈呢?”她看着我:“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爸爸!” 我一楞,对自己的话感到抱歉,是啊,我不是最清楚的嘛!“对不起,我不该问你,你要去上幼儿园吗?”  她点点头,指着不远处:“那里有个疯子,我不敢过去,我也不敢上去告诉我妈妈,只好躲在这里,我是个胆小鬼!” 

    “不是的,你不是个胆小鬼,别害怕,我送你去幼儿园。”我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过小路,那栋房子的男人在那里自娱自乐,我并不怕他,可我小时候怕他,那时候我两岁,我上了幼儿园,学习一到十的数字,我还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舅舅是个严厉的人,每天守在我面前看着我写歪歪扭扭的一字,我记不太清楚我的想法,我那么小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吧!

    “那个一字我写了好几页,我写不好,我觉得我很笨,妈妈才会总是走。”小落落说

    “怎么会,我小时候也和落落一样,我妈妈问我一加一等于几,我都说等于一呢。”

    “我的娃娃掉到河里去了,妈妈也总是在我睡醒后不见,我除了哭,没有办法,我每次都哭的很厉害,外婆抱住我,不让我去找她,他们都离开我了。”

    我抱住她,脸埋在她身上哭泣,我不记得那只娃娃怎么来的,它又怎么会掉到河里,我看到它在水上漂浮,我想去捡它,因为它是我唯一的玩具,此后,我一直盼望可以再拥有一个毛毛娃娃,我没有实现这个愿望,从来没有人送过我,直到我长大,我发现我还是没有过一只属于我的娃娃。我不能让小落落看到我在哭,我平静下来,送她去幼儿园,我说:“等你放学就会看到你想要的东西。”我想给我小时候买个娃娃,要在商场里看到的那样,很大,很软的娃娃,不一定要很漂亮,只要呆萌的可爱就行,落落放学后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去找了最大的商场,买了我们一直要的玩具,我抱着它欣喜的流泪,我跑到幼儿园等小落落下课,不经意发现自己的手是透明的,我想我没有时间了,我急于把这个娃娃交给她,如果我没能等到把这个礼物给她,我想冲进教室里去找,老师牵着她的手在我视野里走过来,的眼睛还带着泪,我着急问她发生了事情,老师抱歉地说:“午休玩游戏的时候,落落受伤了,真是对不起!”原来她在自由活动的时候和同学玩跷跷板,摔了下来,头部着地,我红着眼睛,眼泪直流,一直问她:“有没有事,痛不痛?”我也不知道到底痛不痛,我不知道啊,可我的心里就是很难过,每次触碰到过去的自己,我总能哭的像狗,我好像变成了一个爱哭鬼,不分白天黑夜,不分场合的流眼泪!

    天上开始打雷闪电,阴沉沉的天气,我不能留在这里了,我放心不下小落落,万一她回去害怕怎么办,我不在身边,没有人会来找她,落落也大声哭,我把娃娃给她,:“别哭,落落!你看。我小时候最想要一个这样的娃娃,我妈妈也不在我身边,我长大后知道她不能在我身边是因为她要去打工赚钱养我,落落的妈妈也一样,都是为了让落落过的更好,给你买衣服,买鞋子,买礼物。”这里的世界崩的厉害,我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叮嘱她:“落落很快就会有一个新家的,新家庭很好,可以跟妈妈在一起,还会认识很多很多的小伙伴,以后去上学不要害怕,不要躲在墙下面,告诉外婆你害怕就好了,她一定会送你来学校的,还记得山上的竹林吗?等春天到了,我们一起去挖竹笋好吗?落落~别……”

    那个怕字还没有说出口,她就离开了!

    “别怕!”叶落落惊叫坐起身来,看到这只是一场幻境后哭的不能自已,让她保留在脑中的记忆被打开,又一次的来骚扰她,给她带来伤痛。胃疼的缩在一起,整个人都蜷缩在椅子上,慢慢的她放声大哭,娇弱的身子一抖一抖的,李易拍拍她的背:“加油!你做的很好,我为你创造的这个世界你是主宰,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找到你的心结,破解它,不要害怕,要勇敢一点!”李易轻声安抚她的情绪,鼓励她,叶落落哭着渐渐睡去……

          我坐在小学五年级的教室里,这里,全是我的同学,他们稚气未脱,像缩小版的他们!站在讲台上的男人是我的数学老师,他真年轻,完全不像我遇到他的时候那样苍老。

    “以后同学们上了高中,考大学的时候就会用上户口本。”他在讲居民身份证那一章节,顺口提到了高考的,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我站起来喊:“不要!”  他没有因为我的制止停下来,我看看四周的人,他们一点反应也没有。

    “叶落落同学是私生女,没有户口,以后考大学都不行!”

    我脑中“轰”的一声,下雨前的惊雷。心被电击的般抽搐。右手指头狠狠的掐进左手肉里,视线落到一个女孩身上,她坐在第三排,两手端正放在桌子上,头低着,四周无比的寂静,而我听到她压抑的哭声,像在我耳边似得,她没有抬头,那个老师依然在讲台上讲课,自然而然的讲到了下一节内容。没有人知道她在流泪,谁会关心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的眼泪,也没有人知道课堂上的一段插曲造成她心里永远的鸿沟。

    他们看不到我,我是不存在的,我走到小落落身边,在她身后站着,手去揽着她的肩膀,我摸不到她,我一直保持着两手落空的姿势,身边同学偷偷看着她讨论,即使没大声,依然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她哭了很久,不敢让别人发现,干脆用手撑着额头,挡住流泪的眼睛。

    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奶老是嘀咕她吃穿用度是浪费,她们家在养一个别人的野种,学费要钱,买书要钱,上街买衣服也要花钱,每次同学们高兴的商量要去街上买书买衣服,她都不敢问家里要钱,多奢侈的一件事情啊,她算寄人篱下吧,怎敢再开口要求什么……

    还记得小时候不懂事,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家里停电了,点起了蜡烛,她喜欢光离自己近点,就把烛火拉的离自己近点,爸爸那边就黑了,他拉到中间,她又拉回来,她从妈妈的泪水里知道自己惹爸爸生气了,房间里暗的很,她听到妈妈坐在床头的哭声,爸爸在安慰她,可是,她知道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爸妈去街上办事的时候总是星期六或者星期天,她不用去上学,她也不用吃饭,因为奶奶不会叫她去吃饭,她也不想去面对那张冰冷的脸。同学来找她时,奶奶只板着脸说她死了。死是什么还真不知道,有时候也好想体验一回啊,这样也许妈妈会因为她的离开伤心,她就可以告诉身边的所有人:其实我一点都不快乐啊!

    她还会写一封遗书,告诉妈妈,你还记得吗?有一天我在邻居家里听歌,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我一巴掌,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就因为隔壁邻居丢了一瓶精华霜,而我和她小侄女玩过家家的时候她看到那个瓶子了,你觉得屈辱,你女儿是个小偷,你相信了所有人的话,却不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给我定了罪,其实我也不知道啊,为什么那个她们自认为很贵重的瓶子会被扔在垃圾堆里,被我们捡回来当做过家家的玩具,如果我不是个拖油瓶,如果我有爸爸,如果我是亲生的,你是不是就会听我说了?但是,你没有。

    小落落回忆着就泪如雨下,她依然不敢在课堂上哭出声音,牙用力咬着嘴唇。

    下课后的中午,小落落走在路上,回想课堂上发生的事情,回想从来到这个环境下的所有事情。我又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双还红着的眼睛盯着我,就像能看到我一样。“新家一点都不快乐。”她在对谁说话?她还是看着我,她可以看见我?

    “落落还记得我吗?”我走上前,她轻轻点点头,继续往前走,“我有了弟弟妹妹,我很喜欢他们,但是我的奶奶她不喜欢我,她说我不是她们家的人,爸爸也不是我爸爸,妈妈也怪我没什么不能乖点,嘴甜让我爸爸开心,我好像做什么都不对,说什么也不对,要是我可以再聪明点多好。”

    心里陡然一酸,眼泪差点又要掉下来,我安慰她:“你还有同学朋友啊,她们都很喜欢你。”  “他们总说我不是这里的孩子,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这样说。”  “他们都是小孩子,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你不要在意。”她低着头说:“我也是小孩子呀!”我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她也是个小孩子,为什么就要承受其他小孩子的天真?要承受大人们的饭后茶余。

    我想让她快乐,十岁孩子的童年不应该是开开心心的吗?

    “我们生下来就会面对不同的人生,有的人看起来幸福,其实也会有我们不知道的难过,就像你,有时候难过,大多数也还是会开心,不必太在乎别人的想法,妈妈虽然没有和你有很多交流,但是她是不是比起弟弟妹妹,更偏爱你一点?爸爸也没有对你打骂,有人欺负你,他会吼他不是不是?同学们也不会在你伤口上撒盐,他们都很和谐的跟你相处是不是,你还记得欣欣她们跟你玩的很好啊,这么多美好的事情你要记得,忘记从前那些同学说的那些不愉快的,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可是老师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我不是我爸爸的女儿,他是大人,不是小孩子。”小落落还是有些委屈,提到这件事情眼泪就挂在眼睫毛上,我当然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我笑着说:“说不定老师也明白自己的错误了呢!真的,只是你不知道,他那么大的人了,给他点面子好不好。”

    “当我有一天听到妹妹说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不会喜欢我,他们不喜欢一个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人,妹妹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她怎么可以教她那么恶毒的话……”

    她说的那些我亲身体验过,我怎么不懂她的失落和难过。

    我的妹妹还是个躺在摇篮的孩子时候,我整天守在她面前摇她睡觉,我跟困,我很懒,我很狠毒,在奶奶心里她就是这么想的吧!当我承受不住手的酸累时,用脚摇的时候踢翻了整个摇篮,她被盖在被子下面,我害怕的不敢说话,我想我一定会被骂死的,是我错,她骂我是应该的,不意外劈天盖地的怒骂声,脑子里只剩下恐惧。又是一个下午,似乎我是专业推摇篮的,当我数到摇一百下后,跑出了家门,她追在后面用扫把打我,我还真是过街老鼠,不过我一点都不伤心,我习惯了,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

    妹妹长大了一点,两三岁会走路了,她开始用别人灌输的台词怼我了,是啊,我不是你家的人,我是别人不要的孩子,我承认,你们大概满意了吧!当所有人都不在乎你的内心世界,你也就对原本最亲近的家人失去了信任吧!长大后的我验证了这一观点!我的思绪从那遥远的往事回来,我不愿看到小落落难过。

    “你知道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因此它们再难过七秒后就会忘记,我们虽然不能像鱼一样拥有忘记伤心的七秒,但是也可以选择把那些不开心的压在脑海里,把快乐的,好的记住,只要你不去想被你藏住的,你就会像鱼一样了,这样你就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嗯,只记住快乐的、我记住了。我到家了!”她指着前面的那幢小房子,我看了一眼,和她道别:“落落,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勇敢的走下去,哪怕身边没有朋友,一个人也不要放弃活着,记住,要忘掉那些不开心的,要快乐!”

    叶落落的意识从十岁那年回来,她睁开眼睛,安静的没有说一句话,李易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说:“又看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了?哭了又哭。”

    “我想看看抛弃我的人,我一直不敢,阿风劝过我很多次,我都拒绝了!”

    “希望是你噩梦的源头,从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李易轻轻地说……

    妈妈给阿风打电话说过他的地址,我不在意的记下了,轻而易举找到,一栋老旧的房子里,我敲了敲门,开门是一个女人,大概是她的妻子,已经很衰老了,大家都在岁月里变老了,她迎我进门,我看到了他,那个造成我一生阴影的人,他不像年轻那样满脸花心样了,不过那骨碌碌眼神,依然可以看出他年轻时满肚子的小聪明,自以为是的把戏!

    他眼神落在我身上:“你谁?”

    我恨他,我强压着那些心酸委屈冲到他面前问他:“你还记得吗,我是你不要的女儿,你嫌弃我是个女孩就不要我,你抛弃了我妈妈,她一个人把我生下来,抚养我长大,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让我认你,我为什么要认一个陌生人,就因为血缘关系?你都可以不要我,我就必须因为流着你的血原谅你做的一切吗?你记不记得你天天很早就给我打电话,我很害怕,你骂我,我还因为这个有了电话恐惧症,你记得吗?”

    他只是淡淡的说:“没有这回事。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我没有怪你和你妈妈二十几年不露面,现在你这个不孝的人还跑来这里指责我,你真是一个畜生。”

    我忍不住大哭,情绪崩溃:“你怎么能不记得呢!小时候我不小心在菜园里把辣椒塞进鼻子里,你不顾我在哭,冷眼相对,我的口琴,也被你摔坏,那年你总是给我发信息打电话,逼问我为什么不叫你,你说我不认你就是一个禽兽,是畜生,会遭报应,天打雷劈!你明明就不要我,我和妈妈一直遭受别人的异样眼光,这些都是因为你,你怎么能不记得呢,我记在心里这么多年,你怎么说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呢!”

    他躲开我:“是吗?那我还真没说错,你就是个畜生,十几年来不尽孝道,你现在赚钱了,又有个有钱的男朋友,就不顾你亲生爸爸穷困潦倒,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那个女人拉着我,我的愤恨因为他的毫不在乎燃烧得更重,他完全对自己犯得错误没有反省,他一点都没感到愧疚,他不知道我的痛苦,这些年他从年轻到年老,一点都没有感到痛苦过,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有过一丝丝的后悔!我想狠狠扇他一巴掌,这是我的世界,我可以做任何事情,我对不遵守道德的人不需要用道德来对他,即使他是我的爸爸,他从来没有养育过我,对我来说他比陌生人还可恶,他给了我生命又不想担起这个生命的责任,这是一个诅咒,我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美满,我的生命从出生起就有了残缺,妈妈给我取名叫落落,叶落落,叶落飘零,我是被落下的,这个名字注定我不会快乐!

    我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让自己冷静下来,隔着吐出来的白色烟圈盯着他,这个自私贪婪的男人,我冷着脸嗤笑:“这就是报应,天地循环,苍天饶过谁!你早就该想到了,从你抛弃我的那一天,就该抛弃的彻底,无论我是好是坏,是富贵还是贫穷、你都不该来妄想打我的主意。”我从包里掏出一沓票子:“我现在有钱,但我一毛都不会给你!”

    他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我明白他内心的小九九:“我要告诉别人你不孝,你弃养!”

    “我爸好好的在海边度假,我算哪门子弃养。”我把烟掐灭:“你似乎忘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从小到大都没有。今天来这里也是来采访下年轻时抛妻弃子的孤寡老人,看他过得好不好,好让年轻人引以为戒!”

    我走出门,他在屋里一直畜生畜生的大骂!

    叶落落失魂落魄的躺在椅子上,她一直记着的事情,他却不记得了,这么多年来为难她无数次的事情……她一直坚持的记着又算什么,她又在耿耿于怀什么?不是早该忘了吗?

    “看样子很不好。”李易说。

    叶落落摇摇头:“不,谢谢你,李医生,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你被我催眠了很多次,我担心你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ok,我想你并不在乎。”

    叶落落垂下双眸……

        那个夏天,真的很热,整个人就像被当做包子扔进了蒸笼里,中学离家里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叶落落骑车每天都要经过很多的村庄,快要到家的时候,那个男孩子总会跟她做个手势,她不好意思笑笑,他们从小就认识了,男孩子很调皮,每次落落和他玩闹时,她都会靠在墙边,开玩笑的求他放过,不停的对他说:“我错了我错了!”他总是笑着看着她,手指指着另一边说:“快看,着火了!”叶落落每次都信了,这个时候他就会拍她的脑袋,然后快速跑掉,叶落落不止一次这样被他报复成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了。周而复始,她每次都能惹到他,他总能把她逼到靠墙,那个时候可没有“壁咚”一词儿~而他每次转移她的注意力都会说:“你看那边,”。

    叶落落的家在大街上,她总是可以隔着几百米的距离看到男孩站在屋顶,她在扫地,瞥一眼就看见他,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每个傍晚他都要站在那里,可他从来不往她这个方向看,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大了一点,不太有机会在一起打闹了,连说句话也难得。

    我来到家里旁边的小溪流边,落落在那里摘荷花,旁边放了几片菏叶。我站在她旁边:“落落。”

    “你又来了,十岁那年我知道我还会再见到你的。”她继续试图摘她的荷花。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快乐吗?”我问

    “很好啊,我已经不在意他们爱不爱我了,我的存在本来就没有意义。”她说的轻描淡写

    “妈妈又给了你很多零花钱吧!爸爸也给你买了一辆新的自行车,你元旦的时候还会上台表演呢!”

    “是吗?那我会表演什么节目?”落落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没告诉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噢!”她没在意,我说:“人生也是这样的,有些事情等你到了一定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任何时候发生的事情都是有它必然的联系,那些事情总会顺其自然的发生的,等你慢慢长大后再看现在发生的事情就会觉得没那么重要了,你为它流过的泪,都成了过去,长大后的你不会再承受不起这一件事情,所以,无论你经历了什么,都不要灰心,不要放弃希望,熬过去了就都会好的。”

    “我没有放弃,我这些年过得很好,我相信你!”

    我摸摸她的头,但是,落落有件事情我必须让你提早知道。

    “你看见对面了吗?”我指着那里,她看我一眼,点点头,似乎在问我那又怎么样呢?

    “你每天骑自行车回来他都有看你,和你打招呼,他站在屋顶上也是为了可以看到你,在你转身的时候,在你进屋的时候,还记得十岁那年吗?你被老师说的那节课,你低头流眼泪,他坐在你的右右下角,知道你在伤心难过,他训斥了窃窃私语的同桌,他看到了你的眼泪。你每天早上抽屉里五彩糖果也是他提前放的,高中时夏天怕你热,借口请全班人吃冰淇淋,只是想请你吃而已。他爱打篮球也是因为你每天傍晚都会从球场走过,高一期末考的那天你发烧了考的不好,他交了几门白卷和你去了同一个班级,大学时有男生因为追不到你诋毁你,他跑去把人打了一顿,以后不开心的时候,想想他,妈妈也很爱你,落落,回头多看看你身边的人,他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这件事情是我唯一可以早点告诉你的。”

    我想我现在没有任何的遗憾,那个一直被我掩藏在过去回忆的人一直陪我长大到现在,在我痛苦难过的时候,在我想要自杀的时候,回头发现,原来他存在我的生活已经很久了,原来不论是小时候的叶落落,还是现在的叶落落,一直就不缺别人的关心,他们一直就爱着她。

          叶落落在太阳刚落下的时候醒来,起身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她鞋也没来得及穿就冲到他身边,勾住他的脖颈,边哭边说:“程风,程风,以后我一定要比现在更加倍爱你!”

    程风抱住她,问:“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叶落落不吭声,她不管,反正以后她要把之前对他缺失的都补回来,她选择性忘记了很多事情,那些痛苦难过的被她藏起来,又被提起,心理不堪重负,她生病了,忘记了她和程风年少时的欢乐时光,她和他的故事是从小就开始的,最美好的青春却是高中时期,直到大学,她却忘记了!

    李易摘下眼镜,伸了个懒腰:“叶落落小姐,我说了,你有个很爱你的男朋友。”

    叶落落笑中带泪:“现在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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