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班征文专题】
一候鹿角解,二候蝉始鸣,三候半夏生。
半夏是一种喜阴的药草,因在仲夏的沼泽地或水田中出生所以得名。在炎热的仲夏,一些喜阴的生物开始出现,而阳性的生物却开始衰退了。
夏至已至,还有十天。
半夏搓搓手里的面粉,手背抬起,拭了额头上的汗。她在做蒲丝饼,是娘教她的。娘说,做夏至,就要做些蒲丝饼,祭奠先祖先祖保佑平安顺遂,福荫子孙后代。
蒲丝饼是用蒲瓜、胡萝卜丝和咸菜加上葱、油、盐调上面粉煎出来的。白的面饼煎出金黄,其间伴着红的萝卜丝淡绿的蒲瓜,颜色十分好看,再伴着淡淡的葱油香,味道是极好的。端着一盘子蒲丝饼,半夏挑帘进了卧房。轻轻开口,“娘,蒲丝饼做好了。”
床榻上半躺着的妇人,脸色不太好,虚弱的应了声,“唉,咳咳咳……”
突然,妇人身子一抖,开始猛咳。
半夏魂都要飞了,赶紧放下饼,奔到妇人床前,一手扶着她娘,一手顺着娘的后背。抿着嘴,没开口,她知道娘不喜话多,特别的关于她自己的身体。
半夏特别敬重娘,娘是个寡妇,没有孩子。当年娘在河边捡到她,那时半夏才两三岁。坐在河边,别说身上,连脸也是河泥糊成的,是个泥巴娃娃。娘领着她回去,收拾干净。
那时三岁半夏已经能开口喊人了,但是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也不记得家人,表达起来也颠三倒四的。
娘虽日子过得苦,但还是把她带回家,养了起来。
名字是娘取的,从那天开始,她叫半夏。
听邻居说娘不是本地人,嫁来本地没多久克死公婆。后来丈夫嗜赌,差点把她卖了还债。再后来不知道怎么丈夫也死了,官府来查了,说是自尽。
半夏小,不懂大人嘴里的故事。
邻居街坊们,虽不常与娘来往,但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也总来找娘看。大部分时候是拎些吃食,说是与娘“叙叙家常”,临走也总是再三作揖。
娘是女医,但她从不承认。本地也有医馆,但,只治有钱人。
有人问起娘如何会治,她只说幼时自己病的多,久病成医罢了。
只有半夏知道,娘有套银针,她刚被娘捡到那几年,常常病得迷糊,见娘在自己后背扎过针。她也问,娘不给她讲。
给娘拍背顺气的空当,一阵雨来了又走了,空气里添了一分湿热。看着娘花白的头发,半夏心急如焚。她担心。。。
“夏儿,娘没事,你气都不稳了。”娘拍着半夏的手,定了定气,说道。
“娘。。。”半夏吸吸鼻子,忍住眼泪。“蒲丝饼做好了。”
“好。。。”
半夏的根可以用来止咳,半夏做饼时留的心眼,在和面的水里加了半夏。母亲还没吃到嘴里,就闻到了。
“半夏是夏至时节生长得最旺盛的,你这孩子命苦福报却大。跟着我活这十来年,委屈你了。”
“娘,我。。。。”听娘这么说,半夏忍不住了,哽咽起来。
“当初捡你回来,一是见你孤苦,二是我自己也无儿无女,想着有朝一日你能给我送终。。。咳咳,夏儿你天生性子沉稳,将来是有大能的。。。等我去了,你就走吧,往北去,千万别往西。”
“娘。。。”半夏哭这是她第一次哭。
等她哭了一会,娘接着说“人老了,总有这一天的,有你陪着,我很知足。那边柜子里,有些东西留给你,等你想好离开了,再打开。”
娘塞给她一把钥匙,钥匙有些特别,沉浸在悲伤中的半夏没有在意,胡乱的塞回娘手里。抹了一把鼻涕说,“娘,我们不急,让我多陪陪您。”
“你记着。。。我给你说的。。。咳咳咳。”
“知道了,我记着的。”半夏应声。
“我身后不要你莫留念想,让骨灰随水去了就行。”
娘撑了几天,半夏一声都没哭,直到娘断气之前,她一直给娘唱《夏九九歌》。娘喜欢听,她就一直唱。
娘的丧事办的简单,半夏自己收拾娘的遗物,自己扶灵。想着娘的遗愿有些不舍得,偷偷留下骨灰,带在身边。
半夏变卖了家中所有物件,还是给娘立了衣冠冢。娘给她的那个盒子和钥匙是留下的。
半夏打点好一切,带了娘留下的盒子,准备北上,才发现,又是三候了。
三候,半夏生。半夏叹到,娘,您走了,都记挂着嘱咐我。
那年今天,我在此处被生母所弃,是娘捡我回来,取名我半夏。
如今物事人非,我还叫半夏,常州集杨村人,遵娘亲王氏嘱托北上,前路茫茫,我心却安稳,又是一年半夏生,我还是那个我。
附:
《夏九九歌》
夏至入头九,羽扇握在手;
二九一十八,脱冠着罗纱;
三九二十七,出门汗欲滴;
四九三十六,卷席露天宿;
五九四十五,炎秋似老虎;
六九五十四,乘凉进庙祠;
七九六十三,床头摸被单;
八九七十二,子夜寻棉被;
九九八十一,开柜拿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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