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本五的家被拆的七零八落,只得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山洞勉强度日。他读过一些书,知晓讨饭的难处,尚存文人气节,只讨米不讨饭。山洞里有他家仅剩的一些器具和捡来的锅碗瓢盆,每讨得半碗米,便倒进自己背的口袋里,村子转了个遍,他知道穷人家的日子难过,讨得一斗米已是不易。山洞里,他挖了几个坑,找来大块石头砌成简易的炉灶,架上没有把手的铁锅,用自制的短竹竿把讨来的米搅匀称。每次下米不多,小半碗,拌上在洞口采的野菜,管饱一天。
讨米两年,正好遇上知青下乡,村里要个会写字的文化人去接待知青,只有康本五少时上过学,懂一些文化知识,村子不得已把康本五收拾一番,让他作了接待。这批下乡的知青多是中学毕业生,来村里参加垦荒运动,有一个女青年专门负责做日常记录。父亲讲,刚来的知青做不了太重的农活,多是村里人手把手教,到了晚上,知青们开始讲县城里的生活和书里的故事,日子久了,互相熟络起来。康本五晚上也来听故事,偶尔评上几句,临走时要讨点米,那名女青年会顺带给他盛一碗熟米饭。
知青学东西快,不久就能利索的干一些农活,晚上的故事会因为白天的劳作太累,讲的人越来越少,最后没了这项活动。康本五腿脚不利索,走得晚,女知青善良,每天晚上多打一份饭给康本五,康本五十分感激。年关将近,过了不到一个周,知青们回家过年去了。康本五舍不得那女青年,女知青临走那天他在山洞里睡了一天一夜。此后,继续过上了讨米生活。
儿时不谙世事,康本五的那些事,那些道理不懂。只记得他的样子,满脸胡渣,头发油腻,上身穿蓝色棉衣,下身配蓝色棉裤,夏天棉裤卷到膝盖上,背上背着棕色大口袋,父亲说那是他的全部家当。左手拿一根桦林树做的棍子,每到一家讨米有狗来咬他时,他便挥舞着棍子。
康本五讨饭讨得久,村上村下习以为常,心里却担惊受怕。要是讨的米不好吃,康本五会回到讨饭的那家,开口谩骂,尽是些文化词。村里家家户户日子难过,康本五讨了十几年,日子还凑合,只是岁月不饶人,长期讨饭营养不良,身体每况愈下,讨饭次数变少,村里人尽量避开他讨饭时间,怕他死在自家门前,显得晦气。康本五扛着身体坚持了几年。
这年年末,离那名女知青走刚好整整二十年。雪下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村里人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搭一把长梯,清理房顶厚达半米的积雪。康本五没有这样的麻烦事,在山洞里裹着捡来的毛毯取暖。冬天越来越冷,康本五已经三天没有出山洞了,他梦见女知青回来,把饭倒进他碗里。
最终,康本五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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