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归--第一章

作者: 川页尹 | 来源:发表于2016-11-20 04:53 被阅读0次

    第一章

    烟卷残云,此时天边尚存一片余霞。狂风过去,森林里原本被人踩平的路径已被落叶断枝搅在一起,让人无法辨别眼前的路径。

    “六娘,天色已然不早,今夜只得委屈六娘子在这山洞中将就一夜了。”

    洞外光线晦暗。 看来今夜要在这山洞中勉强度过一晚。“无妨,这些天舟车劳顿,有劳你们了。”

    等到侶卫和沙力提着两大捆劈好的干柴回来时,天色已然漆黑。

    侣卫将火信石从怀里掏出,两下一擦,就将火星引到一小搓枯叶上。利落的手法,教人如何也联想不到侶卫居然曾是养在深宅的伶童。

    他三人有条不紊的将一切安置好,不到半刻钟,食物的香味便溢满整个山洞。

    “六娘请用。”临祺将一碗混着野菜的面疙瘩递给我,见众人眼巴巴看着我,我便道:“大家一起吃吧,不要拘束。”话音刚落没一炷香的功夫,锅里的胡饼汤就已所剩无几。

    沙力没吃饱,眼睛直瞅着锅里的汤底。我将自己手里还剩大半碗的汤递给了沙力,示意他可以吃,沙力接手边将碗端起来一口喝下,这才没了念头。

    临祺哑笑着瞧着沙力的模样,将锅碗一并拿到山洞外的去准备冲洗,我随即叫住他:“临祺,你不用带一柄火把吗?”临祺已行至洞口,伸手摇了摇便走了出去。

    侣力蹲坐在对面的角落里闷声道:“六娘多年离家,不晓得临祺的眼力极好,夜行也能如在白昼一般。”

    我微声道:“我以为临祺是从不会武功的。”侣力回到:“临祺确是不会武功。但他近年潜心研究医道,已有小成。”

    原来如此,怪不得临祺初来竟陵郡接我时,曾以扶车为名搭过我的脉。也不知他究竟发现了什么没有。

    咸康五年,裴家大娘子出面,从平东道艺苑将我聘来。原说是给谢家六娘子做琴艺策谱的伴读,实为充当谢六娘的影替。此事应无外人知晓。

    从裴大娘与师母的细碎闲谈中得知,六娘刚出生时,生母便难产死了。谢阁老不顾婴儿稚幼、不堪远途跋涉,只派了一名老军士和两名医女,便送到了离建康千里之外的竟陵郡— 谢霖小叔的妾侍裴氏的家中。

    小谢自到了裴府后,身子没有得到治根调理。她素日柔弱,缠绵床榻。待人却极好。

    因病中不能见风,所以她整日被关在阁中,不见外人。我进府后没过一年,就因病去世了。

    死前除了我在暗中与她尚有书信联系,竟再无一人关照。

    现名满朝野上下的谢三郎与她是一母同胞,然小谢从未离开裴府半步,更无缘见到父兄。可怜小谢病逝前唯一心愿,就是见到自己的家人。最终,她唯一的心愿也未达成。

    大师哥素日提起过,现今氏族男儿,不是沉迷于类比王宫的享乐生活中,就是志气、才气皆为下品,没几个出类拔萃的有志之士。

    若不算只挂一个虚衔的谢阁老,谢家上一辈中,只余下谢三郎的父亲和谢霖小叔尚有实质的官职。因此谢家才更加着重培养族中新一代。谢三郎,便是谢氏一族的希望与寄托。

    只是,我心中总有一个疑团。若是谢三郎真如裴大娘所说如此受宠,又为何不在誉满京卫、于族中有话语权后及时接回自己的亲妹妹?而谢三郎的父亲,至近仍对亡妻情深一片、再未续弦的谢维谢侍中又为何放任自己的女儿、骨肉至亲流落在外?每想至此,只觉当初答应裴大娘实是不明智。

    咸和初年,小谢染上的恶症,自此双腿无力行走,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只能静卧于榻。同年豫州灾荒,我跟着流民逃到平远道,师母在粥棚发现几近饿死的我,并带回艺苑。

    师父和师母并没有亲生的子女,故而对三个徒弟都极好。不仅传授我们学艺六道、策论言谱,还将江湖上很多见闻讲给我们听。

    他二人夫妻 伉俪情深,闲时曾从师娘的口中得知,师父他老人家本是出身贫寒,幼年险将饿死路边,幸得一道观的道长搭救,授其一身武艺文采,又将镇观之宝的清平剑相赠。

    当时师父年轻志气高傲,怎是道观所能乘下的。侍奉观主归天后,便回到江湖中打拼。

    咸康三年,师父因病去世后,裴大娘求上门来,请师母替她寻一位年纪也在十四岁左右的女孩。

    师母独自接待了裴大娘后,就极力促成让我成为谢六娘回到谢家的这件事,一反常态劝说我接应此事只当历练。

    见我不肯离去,又推说自己年事已高,不适合再继续照顾我。终是劝得我的想法松动,师母随即火速的让裴大娘将我带回竟陵郡。

    临行前两位师兄一同送我。师母将师父的生前的一直精心保养着的羊脂玉坠交到我的手上,道:“小石榴,这玉佩是十分珍贵的物件,万不可轻易示于人前。”

    当时我尚不知前路凶险,只觉忽然离开了生活十多年的地方,心中十分不舍,但因着师母和二位师兄皆在世,自己心中便总觉得有依靠,知道将来就算再不济,容身之所也总还在,便勉强答应了要配合裴大娘。谁知,自此在竟陵郡的裴家一住便是三年。

    裴大娘为人善心仁慈,知道如若被人发现真正的谢六娘已死,谢家与裴家必会怪罪到远在京卫的女儿身上。

    女儿裴氏在谢家虽然主事,然其郎君谢霖并不是一位深情之人。若事情败露,谢霖对裴氏的敬重自然会随之减退。

    思前想后,裴大娘决心将此事瞒住,多年来竟不曾透露丝毫口风给女儿。在真正的谢六娘病逝后,硬是将此事生生瞒了两年。

    这两年里小谢病情加重,裴大娘便开始暗中寻找合适的替代人,直至师母说动我应下这桩差事。种种安排在裴府从未惊动旁人,这也多亏真正的谢六娘生前病躯孱弱,只养在深闺,不曾抛头露面。

    因此来裴家的第一年里,除了谢六娘身边的侍女-菱儿与我同处一室,无人发现异常。去年一场春寒暴雨,菱儿在院子里闲逛时不慎着了恶症,未至秋末便不治而死了。

    咸康六年,裴大娘派人到建康给谢阁老捎信 称谢六娘的身体已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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