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最后的二年

当250公交车载着我，从家中楼下的站台慢慢起动，要驶向沈阳北站方向时，父亲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中，我心一动；不是说累了，不下楼了吗？

父亲看着已经驶离了的公交车，很失望的样子。

我跑到车尾，使劲的向他挥着手。车渐行渐远，他很失意的慢慢向回家的方向转身，瘦小的身影随我行向远方，而渐渐消失。

当时的心中就已经有了莫名的不祥之兆，那是2013年的十月四日下午13：13分。当时我特意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但我用各样的理由，安慰着我自己慌张的心。

时光至2014年年底时父亲便在沈阳第六医院查出了肝癌晚期，2015年四月份便离开了深爱着他的家人们。

而2013年的我就非常的关心父亲的起居住行。以前每一次往沈阳家中打电话 ，总是询问母亲的状况，总是认为母亲身体孱弱，性格温和，总是笼罩在父亲的统治之下。问候完母亲又会问候当时岁数近九十的姥姥，她们的身体健康是我心尖上最深的牵挂。

记得2013年秋季的十月，我的心经不住思念亲人的煎熬，终于我坐上了返乡的列车。

列车的奔驰，车窗外飞快倒退的树木和庄稼田野，像绞链一样绞勒着我急急火火的心。

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很想知道我送给父亲的毛主席诗选集，他高不高兴，我在书的最后面给父亲写的一首七言诗，他喜不喜欢，还有我大姑收藏的奶奶的信件，我整理后写的四篇散文叫“补丁”他的意见会怎样呢？我还不知道父亲的心……

想着父亲从教师岗位退休十多年来，喜欢读毛主席诗词，喜欢垂钓，养花，拉二胡，更多的是在他的七个姐妹弟弟中走动，亲情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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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都去哪了，还没有感受年轻就老了……

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歌声，是姚贝娜唱的。每当我听这首歌都会流泪，这泪水是从心灵深处流淌出来的，竟然没有抑制住它的意志。

记忆中的小脚丫，肉嘟嘟的小嘴巴……歌声让我流着泪，带着我穿越回我的童年，我的少年时代。

童年的家是茅草房顶，这使我很快记住父亲教我背诵杜甫的诗“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父亲高兴，一遍一遍听我背诵着……还用他每月微薄的薪资，买了一本唐诗。我爱不释手，每日翻看，竟都把书给翻烂了，父亲却并未生气。

我们房前菜园子很长，种了很多菜蔬。没有多少油，更没有肉，可是父亲却能将它们炒的色香味俱全。味道现在还记得，只是做不出来了，比如他种的丝瓜，汽豆，窝瓜花，蚂蚁菜豆角；我甚至未敢尝试去做，因为我只记得它们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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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到家的心情是种特别的安稳，因为父亲在。

进家时妈妈为我轻轻的打开房门，父亲躺在自己小屋的床上。我进到客厅向父亲的屋里看了一眼说：我爸睡觉呢，累了吗？没有，父亲答应着，翻身起来，从他屋里左手捂着右腹蹒跚的踱了出来说：我下楼买点芹菜晚上包包子。他说着，人已向楼下去了。

一路的恐慌在进入家中后都归为平静。母亲问我能待几天啊，我回答三四天吧，太久了就要耽误工作了。

我和母亲聊了一会我问：妈妈我送给我爸的那毛席诗词，我爸看了吗，他喜欢不？那是我去书店看见里面每首诗词都有解释毛主席写诗词的环境，背景因素，和毛主席的相片，觉得我爸会喜欢吧……

妈妈说：他看了，挺喜欢。我说：那我爸看到我在书最后面写给我爸的诗了吗？那是我一时灵光一现写上的，也是送书赠言吧！

我妈说：他挺高兴的，还给他的老哥们王校长看了，王校长还夸了你，还用毛笔给你抄写完了，等有时间妈妈拿到沈阳中街找一家裱行给裱起来，留着。

我心里竟然莫名的兴奋高兴，可回味妈妈的语气，又好像多了份伤感，虽这伤感也只是因亲人相聚而一瞬即逝，却也像空中划过的闪电，阴雨将至的预感。

晚上并没有包包子，而是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弟弟回来了，妹妹回来了，我们全家快乐的畅聊让我陶醉在父母的天伦之乐中。

第二曰清晨的第一线阳光照进屋里时，我就一轱辘起了床，妈妈正在厨房里剁着肉馅，说要包包子呢。我问我爸爸呢？我妈说：去浑河水边抓鱼去了，我说我去找他吧……

出到外面，沈阳的秋天还没有凉意，晨风吹在身上，很清爽的感觉，河岸两边种植许多松树杨树，周围也有一片片的丁香花树，沈阳秋天的早晨，河边已经有很多人在林中找蘑菇和野菜。

我沿着河边，沿着挖野菜找蘑菇的点点人流，向前走着，寻找着父亲的身影。

我正往前走着，看到一片宽阔的河滩上，父亲正用手中的网在捞着什么？我快步过去，站在他的背后喊他，父亲听见喊声，见我来寻他，就扔了手中的网，沿一条被人踩出来的斜坡，躬着背走上岸来。

我说：浑河水现在这么清亮能有鱼吗？父亲摇了摇头说：今天没有，有时网里会钻进几条，会被别人拉上来发现有鱼就拿去了……

我说：无所谓了，就是个娱乐。你二叔养两个乌龟，给他弄的，父亲闷闷不乐的说着。

我们回去吧？我说：妈妈在家剁馅要包包子呢。

我们往回走着，至从学校动迁，搬家到此后，我还是第一次和我爸散散步，这也是我一生中最后的一次走着聊着……

我说：爸爸你今年瘦多了，抽空去医院看看…我爸却说：我没有事，瘦点才好，倒是你妈妈最近头疼，有时还一点一点的点头……

啊！那抽空和我妈去医院看看……

我看爸爸心情挺好就和他说：我整理了奶奶的信件，爸爸你看了吗？都发在网上，电脑即能见到的。

没想到父亲却说：要不…删掉了吧。我一楞说：奶奶写的回忆，二十六年了，信纸已经变色，这样保存，啥时候都可以看到的。

父亲不再说话。我知道他在担忧着我所说的一些实情，而坚持写实是我几十年的性格。

哪有不了解儿女的父亲呢……

回家后发现我妈已经包了一些包子。

我爸急着去蒸包子说给我大姑送去，晚了怕她会吃完了早饭。

我洗手帮我妈继续包完剩下的包子。

时间过得像飞跑着的轱辘，一年的秋季对于我来说好像就只有三天。

三天过完了，整个秋季就似都过去了似的…而当我要返回哈尔滨时，爸爸又是去大姑家刚刚回来，说有点累了。

我说：再过两月就快过年了，然后明年十一节日，我还会回来的……

而2014年的秋季像贼一样偷着跑了去，竟因单位工作的忙乱而没像计划中的一样，回家。

年底正在忙，突然觉得心疼，堵塞的慌，正莫名的慌乱中，接着妹妹打来的电话，我强忍着没有将慌乱从电话里传递出去。

一切就这样逝去了，恍若隔世……

而每次再包包子，吃包子，就会想到爸爸着急蒸包子，给八十多岁的大姑送去的样子……

而在我的梦里，天和云都是黑白的色调，我却觉得那里于我来说，是真实的，亲切的。

而白日里蓝天白云，让我清楚的知道我失去了父亲，这却让我孤独得疲惫不堪……

而在我的梦里天和云都是黑白的色调，我却觉得那里于我来说，是真实的，亲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