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车的自述

老车的自述

2018年12月20日    星期四    天气：阴

图文|巨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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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筋肯定是秀逗了，不然不会跟比特开这种低级玩笑。

我跟比特说，今天他的客人，只有一个。

“如果是这样，我就尽早废了你，然后提前拿点赔偿金。”

我真是欲哭无泪，我就知道，每次跟比特对着干，我都不会有好下场。

但是比特，一个我至亲至爱的人，他是不会舍得离开我的，起码不是现在。

“嘿，有客人来了，机灵点。”比特小声说。

原来是一个女人。

她靠近我的时候，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她就像一朵百合，如此洁白靓丽，让我眼前一亮。

瞧瞧，比特的眼神看起来就很古怪，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羞赧的样子，我真想笑他。

嘿，比特，是你给我机灵点吧。我真想冲他大喊，但是我最终忍住了。

“去市医院。”

女人说完，脸上瞬间蒙上一层淡淡的忧郁，这样郁郁寡欢的神情，配上这张秀丽的脸庞，有点不搭。

她生病了吗？看起来脸色确实不好。

还是只是去医院看别人？这也有可能。

二十分钟以后，我们到了医院门口，女人却一脸着急。

原来，她忘了带钱。

比特在车镜里看到她一副焦虑不安的样子，顿时起了怜悯之心。

“要不，以后再说。”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后从随身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比特。

我瞄了一眼卡片，邱凉子。

女人渐渐走远，比特看着她的背影问我：“你说，下次还能见到她吗？”

“你是想要钱，还是…想见她？”

“啪！”

比特一巴掌过来，让我措不及防，虽然只是玩笑，却真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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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就是好几个月。

这些天，比特带着我到处兜风，因为，他几乎接不到什么客人。

看得出，比特心情特别糟糕，他甚至郑重地告诉我：“再这么下去，我迟早要把你卖了。”

之后他又在叹气：“把你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真叫人担心，我倒宁愿他痛哭一场。

我一边心惊胆战地看着比特一脸的严肃，一边帮他观望着周围的环境，看看能不能帮他接到客人。

终于，有个人闯进了我的视野，但是那个人看起来有点特别。

她的肚子特别大，她的表情特别痛苦。

哦，不好，那个人开始站不稳了！

呀，她倒了下去。

“嘿，哥们，快去看看那个人！”我大声喊起来。

比特丢下我，迅速跑过去，他托起那个人的身体，拍着那个人的脸蛋，并不停地呼喊，但是那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比特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把人搬了进来。

她披头散发地平躺在座位上，全身在抽搐，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直觉告诉我，她一定很痛苦。

她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很想问问比特，可是他紧张不安的状态让我只能忍着不问。

“现在去哪？”

“市医院。”

比特说完，踩下油门，我感觉身体瞬间飞了起来。

距离上次去市医院，好像过了好久了。

对了，比特这家伙，一直还没跟人家要回车费。

那个叫邱凉子的女人，她还好吗？

-3-

半小时后，我出了一身的冷汗，终于到达医院。

比特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他闯了一路的红灯，飙了一路的超速，按了一路的喇叭。

“你疯了！”

我冲他大喊，他当没听到似的，抱起那个人拼命往前跑，我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才发现，他的衣衫，早已湿透。

第一次，我看到他，如此认真。

我呆呆地在医院门外，从天亮等到天黑。

我昏睡了几个小时，直到比特敲醒了我，我一睁开眼睛，马上被他吓到了。

他，趴在我身上，哭了一脸的泪水。

“发生什么事了？”

“她…没了。”

“谁？”

是谁没了？

这个问题，比特一直没有回答我，我只知道，那晚他的泪，突然多了许多。

他是在哭那个人的逝去，还是在哭自己的潦倒？

我想，都有。

-4-

十年后。

我应该感到庆幸，这么多年过去了，比特居然没有抛弃我。

比特现在是出租车公司的老板，身材微胖，神清气爽。

每次大忙过后，他都会带我出去兜风，他说，他怀念以前的时光。

那个时候，虽然很穷，却很开心。

我已经老得不行，也不能接送客人，只能随着比特的喜好和时间，偶尔出去转转，尽量享受自己的剩余时光。

就在今天，比特告诉我，他要带我去见一个人。

咦，居然是个小女孩。

她长得真好看，带着迎面扑来的清香，我突然想到了百合花，呵…好闻，好看。

她真像一个人。

女孩靠近我，拍拍我说：“妈妈说，比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司机，而你，是她见过最棒的出租车。”

“呃…那个，我现在已经不再是出租车了。”我看着小女孩的脸庞，她的表情和神态，渐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叫，邱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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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特开着我，慢悠悠地到处逛，他故意轻踩油门，现在的我，已经经不起随便加速。

那个女孩，就坐在后面，她靠在我身上，脸上尽是舒适和满足。

我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我对比特说，最后这点时光，能好好跟我说说话吗。

他在前面，握着方向盘，微微点头。

比特说，邱凉子第一次乘着我去市医院的时候，她的肚子里，就有了这个女孩。

比特说，那天他把邱凉子送去医院的时候，他拼尽了全力。他站在手术室的门口，等了好久好久，终于，医生走出来了，告诉他一个晴天霹雳。

孩子保住了，母亲就……

比特还说，十年后，小女孩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他，她想把当年的车费，还给比特，她还想坐一坐，当年母亲躺过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难受不已，却哭不出来。

比特说，我太老了，哪有力气落泪。

我突然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天，比特趴在我身上，哭了一脸的泪，那个情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生命的最后这点时光，谢谢比特告诉我这些。

女孩睡着了，她的头靠在我身上，这种近距离接触的感觉，让我想起了她的母亲。

前方比特的影子，越来越模糊。

我真想多看一会，但是真的太累了，不由自主地，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