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对于“君臣大义”以及儒士,一贯采取实用主义的态度,他总是不失时机地会加以利用;最终目的,便是为了壮大自身的势力,要有利于建立与巩固朱家王朝。
先从他救援安丰这件事说起。
元朝至正廿三年(1363)三月,刘福通率领的红巾军主力,在中原被元军打败,他保护小明王韩林儿退守安丰(今安徽寿县南部);而在平江(今苏州一带)称王的张士诚,却乘机派遣部将吕珍、进攻安丰。
朱元璋决定亲自统帅大军,去救援安丰;谋士刘基恳切地劝阻,也没能劝住。
表面上的原因,朱元璋本来就隶属于红巾军,此时在名义上,也只是小明王旗帜下一路军马的都元帅;而今小明王面临危险,如果坐视不救,岂不有负于他与小明王的君臣名份?又怎么能要求将士们,也做个忠义的人呢?
但朱元璋的深层考虑,其实是不能容忍张士诚的势力扩大;而后还会从北东两个方向,对自己形成半月形的包围。
“太祖曰:‘安丰破则士诚益强。’遂亲帅师往救,而珍已入城杀福通。太祖击走珍,以林儿归,居之滁州。”(《明史·韩林儿传》)
朱元璋带领兵将击溃了吕珍,由于刘福通已被吕珍所杀,便接走了“光杆皇帝”韩林儿,安置在滁州居住;并为之建筑宫殿,设了銮驾儆扇,实则只是供养起来,置于自己的监管之下。
他原先只称吴国公,至正廿四年(1364),才改称为“吴王”;此后一段时间里,朱元璋发布文告,开头也必是“皇帝圣旨,吴王令旨”这句话,因为仍需借用小明王的名头。
刘基当初劝说朱元璋不救安丰,则是由于这样的耽心,假如救出了小明王,又将如何安置?不如借用张士诚的那把刀,作一个了结吧;不然的话,到了后来,必定会发生很难堪的事件——有违于儒家的“君臣大义”。
刘基是个儒士,心里记挂着这个大义;而在朱元璋的思维里,却显得拘泥可笑,因为这件事解决起来,也不会多难。
后来,天下大势已定,小明王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也正如刘基所料,成了一个累赘;至正二十六年(1366)十二月,朱元璋派遣廖永忠,去接小明王到应天(南京)。
到了瓜步渡口,坐船翻了,小明王也就淹死了。
当时天气寒冷,瓜步渡口,偏又风急浪高;小明王落水以后,廖永忠随即翻身下水抢救,兵将们也是纷纷跳到江里,奈何韩林儿及其属官,已经被滔滔长江水卷得无影无踪。
廖永忠来到应天复命,朱元璋当然少不得一顿严厉斥责,而随行的官兵却绘声绘色地描述,廖永忠一路上怎么样小心护持,皇帝落水之时,又是怎么样奋不顾身;并且强调,这是上天的安排。
想想也是,天意总难违;也只能打发廖永忠回到苏州前线、戴罪立功去了。
朱元璋救援安丰,从内部来说,是出于“君臣大义”,这样就笼络了军心,包括小明王的部下,也很愿意为其所用;而就外部的形势而言,假若安丰失陷,自己的大本营应天,势必暴露于元军的主力之下,还要同时面临着张士诚的威胁。
这一回,朱元璋不听从刘基的劝阻,但他对读书人的见解,向来总是很尊重的;比如说,他的那个“皇帝圣旨,吴王令旨”的策略,也是一个读书人朱升、讲给他听的。
至正十七年(1357)七月,朱元璋打下了徽州,听说有个老儒叫朱升,很有谋略,便“亲临其室”,虚心请教平定天下的办法;朱升捻着胡子,说三个字、便顿一顿,一共送给九个字: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高筑墙”,指巩固防御;
“广积粮”,是要加强生产,保障军需;
至于“缓称王”,亦即不要独树一帜,以免树大招风;充分考量了当时的局势。
安丰之战以前,朱元璋所占地盘的位置,东边是张士诚、方国珍,西边是陈友谅,北边则是小明王;而小明王的队伍,正在与元军的主力发奋作战,朱元璋继续打着小明王的旗帜,其实是让小明王替他抵挡着元军。
至正二十一年(1361),朱元璋占领了南康、建昌、饶州、蕲州、黄州、广济等地,又下抚州;势力已经很壮大了,他也仅是接受了小明王“吴国公”的封号,仍是采取“缓称王”的策略。
“缓称王”,也就避免了成为周边群雄的攻击对象;这样,他便可以继续巩固根据地,比如兴修水利,广开屯田,从容地储备粮草,并对军队进行扩充和训练。
也没过了多时,他已经是土广民众;军队也有了强大的实力,完全可以与群雄或者元军,打一个硬仗了。
反观刘福通的最终覆灭,策略上的失误,是个主要因素。
刘福通是明教中人,他发动红巾军起义,还拥立了小明王,用以号召天下、反抗元朝统治,一时间也是声势浩大。
但他又是北伐,又是西进,还有一路人马横扫辽东,一直打到了高丽,然而,这是“四面出击”,兵力也几乎消耗殆尽,“数攻下城邑,元兵亦数从其后复之,不能守”,他后来竟连一个根据地也不能保住,自身也死于安丰。
再看徐寿辉、陈友谅、张士诚、方国珍这些人,都曾急忙忙称王、称帝,自我感觉很好,只是好日子都没过多久。
长期的征战中,朱元璋认识到了读书人的有用之处;朱升、李善长、刘基、宋濂、冯国用、叶琛、章溢等饱学之士,也都成了他的重要谋士。
这些人都是儒家学说的传承者;在与之亲近中,朱元璋也逐渐认识到了、儒家学说的利用价值。
起初,朱元璋作为一个宣传“明王出世”的明教徒,还作为一个红巾军将领,却要请人讲解儒家学说,似乎有点滑稽;但到了小明王的主力被元军消灭以后,他也就跟着儒士们,开口闭口把红巾军称作“妖寇”、“妖贼”了,好象忘记了自己的从前。
至正廿六年(1366),亦即溺死小明王这一年,朱元璋在讨伐张士诚的檄文中,第一次公然指斥红巾军,把他们说成是使用妖术、杀人放火的匪军;说自己当时就看出不能成事,早就与他们划清了界线。
檄文中这样写道:
由于元朝政府“役数十万民,湮塞黄河,死者枕藉于道,哀苦声闻于天,致使愚民,误中妖术,不解谒言之妄诞,酷信弥勒之真有,冀以治世,以苏困苦,聚为烧香之党”;
“妖言既行,凶谋遂逞,焚荡城郭,杀戮士夫,荼毒生灵,千端万状”。
在这篇檄文中,他指斥明教是愚民的组织——打击了烧香党,也否定了弥勒佛;而对于红巾军,更是破口大骂,说他们杀戮士大夫,罪大恶极——这样也就否定了自己以前的全部事业。
更觉有趣的是,檄文中列举出张士诚的八条罪状,竟有七条是骂他不忠诚于元朝、祸害了元朝庭;愤恨他搞诈降、不贡钱粮,还害死了元朝大臣。
摘录原文几条,于下:
“又恐海隅一区,难抗天下全势,诈降于元,坑其参政赵琏,囚其待制孙㧑,其罪二也。”
“阳受元朝之名,阴行假王之令,挟制达丞相,谋害杨右丞,其罪五也。”
“占据江浙钱粮,十年不贡,其罪六也。”
只有第八条才是说及本意:
“诱我叛将,掠我边民。”
假如不联系上下文来读,人们还容易误会为,这是一篇元朝庭所写、声讨张士诚之罪的檄文;因为其观点,完全站在了元朝庭一边。
元朝已经腐朽,当然也是必须覆灭的;至正二十八年(1367)十月,朱元璋下达了进军北方、讨伐元朝的命令。
第二年的闰七月,徐达、常遇春兵入通州(今属北京市),元都震动,顺帝率后妃太子等连夜出了居庸关,逃往上都;从此,结束了蒙古族对中原八十九年的统治。
北伐军出师之前,宋濂也代拟了《讨元檄文》;如此说:
“自宋祚倾移,元以北狄入主中国,四海以内,罔不臣服,此岂人为,实乃天授。”
既然“北狄入主中国”是“天授”的,那么,你朱元璋为何又要北伐、推翻这个政府呢?
檄文是这样解说的;元朝初期,“君明臣良,足以纲维天下,然达人志士,尚有冠履倒置之叹。自是以后,元之臣子,不遵祖训,废坏纲常”;
“其于父子君臣夫妇长幼之伦,渎乱甚矣。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庭者,天下之根本;礼义者,御世之大防。”
“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专权,宪台报怨,有司毒虐,于是人心离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国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相保,虽因人事所致,实天厌其德而弃之之时也。”
从以上所引,处处可以感受到儒家关于“君臣之道”的思想气息;除了“君权神授”的“天命论”之外,“礼义治国”的儒者论调,也为伐元而代、提供了依据。
元朝庭为何会衰败,因为不讲儒家这一套学问;起初入主中国,“君明臣良”,还能够纲维天下,但是到了后来,“元之臣子”却“不遵祖训,废坏纲常”,不讲“父子君臣夫妇长幼之伦,渎乱甚矣”。
朱元璋还表示,他要把被弄坏了的儒家纲常恢复过来;这样的号召,自然得到了儒生、士大夫的认同。
儒家观念中,原本就有“夷夏之别”的成份,朱元璋也作为重点、加以发挥。
檄文中说,由蒙古人统治中国,这是“冠履倒置”,应当恢复汉人的统治地位;汉人怎么样生活,应该用自己的方式,要保存汉人原有的文化系统。
在北方的汉人中,这个号召激起了广泛的响应,同时也瓦解了元朝治下汉兵的敌对心理。
总之,朱元璋从前参与明教和红巾军,是要破坏腐朽的现存秩序;此后,他要恢复原有的儒家思想文化、及其社会秩序,摇身一变,他也就成为儒家学说的大护法了。
至正二十四年(1364)正月初一,朱元璋即吴王位之时,他的思维与行动,已经很重视儒家的“纲纪礼法”;他于一次退朝后,这样对相国徐达说:
“你们为百姓着想,既然推举我做了吴王,可知建国之初首先应当考虑的是什么?就是正纲纪。”
这句话,意思很明白;虽说都是一起干过来的哥儿们,从今以后,也应有君臣尊卑之分,必得讲究等级名份。
他听说功臣家里有僮仆、逾礼越法,当即还把徐达、常遇春等人叫去训示:
“小人无忌惮,必须及早惩治,就象治病去根;若是隐忍姑息,必将受害。”
1368年正月初四,朱元璋在应天(南京)登基做了皇帝,国号大明,建元洪武;儒家的思想观念,也被作为巩固皇权的手段使用。
比如新朝的诏书,采用“奉天承运”为题头,就是依据了“天命论”观念。
但他对待儒家学说,还仍是“为我所用”的态度,并始终以此作为行动的出发点;有这样一个故事:
洪武三年,朱元璋开始读《孟子》;却读到有多处文字,对待君王不客气,便大发脾气;他这样对人说,“这老头儿要是活到今天,非严办不可”。
洪武二十七年,出于加强文化专制的需要,朱元璋又想起了这件事来,便命老儒刘三吾,负责编篡《孟子节文》;原书共有85条文字被删,例如这些刺眼的句子: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
“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不听,则易位。”
“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朱元璋对于先圣的叽叽咕咕,很烦厌;但他对于手下的儒士,也改变了和善的态度,并且加以高度的警惕,据说起始于以下这件事。
朱元璋虽然不是士人出身,却一直很注意征儒辟士,并很重视他们的意见,终于引起了武臣们的不满,觉得便宜了读书人。
当时勋贵武臣多是淮北人,士大夫则多为江浙人,一北一南,乡籍观念促成了宗派集团;于是,便有人在朱元璋面前挑拨说:
“文人善于讥讪,往往使人受了讥讪还不知道。比如说,张九四后来改名叫作张士诚,正是《孟子》上所说,‘士,诚小人也’;被人骂了一辈子,他还蒙在鼓里。”
朱元璋一查《孟子》,固真有这个句子,从此便多了一具心眼,很反感儒士。
其实,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朱元璋对待儒士的态度,前后期大不相同,但这只与他不同时期的处境、以及儒士在当时的作用,是相关联的;他做了皇帝以后,权力已经巩固,便把重点放到了对于儒士的控制使用上。
因为朱元璋知道,跟随他的这批儒士,都有一定的能量;他们学问好、计谋多,还有号召力,假如与武将们勾搭在一起,玩起什么花样来,麻烦也就多了。
即便如刘基、叶琛、章溢这几个大儒,人品都说是很好,但他们原先是做元朝的官;朱元璋平定了大半个浙东地区以后,请他们出来帮忙,却总是用好话辞谢,实则是嫌恶红巾军的气味不对。
后来,处州总制孙炎,使人说些威逼的话:
“不出来,怕是不得安稳。”
他们这才勉勉强强地来了,当时朱元璋很高兴,还在应天盖了一所礼贤馆;但彼一时、此一时,你们当时能够帮助我,现在也是能够反叛我的。
所以,即便是宋濂这样天性诚谨的人,有一天请人喝酒,也被朱元璋注意到了,派人侦视;还在第二天当面发问,有哪几个人,备了什么菜,宋濂老老实实回答,朱元璋笑说:
“全对,没有骗我。”
吏部尚书吴琳告老回黄冈,朱元璋派人察看,远远见到一个农人在插秧;使者走上前问:
“此地有吴尚书这人不?”
农人叉手回答:
“琳便是。”
使者复命,朱元璋这才放心了。
儒士信奉的是孔孟之道,很讲究一个“君臣大义”;可你朱元璋,为何还对他们不信任呢?
这个还真不能就可信任的。
自从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历朝历代,多少儒臣谋权作乱,他们不也是熟读儒家经典?退一步说,即便没想过谋害皇帝,贪官污吏仍是那么的多,难道是圣贤们教过他们贪污么?
朱元璋喜欢这样说,“朕本淮右布衣”、“出身寒微”、“起自田野”;他经历过的苦难,确实很多,“人情善恶真伪,无不涉历”,于是,他就只相信自己的经验与判断。
他重视有学问的读书人,也懂得如何满足他们的虚荣,却也总会猜度这些人弯弯曲曲、花花绿绿的心肠,有时候还联想很丰富、过于敏感。
罗复仁,是弘文馆学士,说一口江西话,质直朴素,朱元璋叫他作“老实罗”;有一天,朱元璋忽然对自己的这个评价,也产生了怀疑,到底是个真老实,还是个假老实呢?
于是,他便出其不意去到罗家。
罗家的几间房子,就在城外边一个小胡同里,东倒西歪,破破烂烂;罗老实正扒在梯子上粉刷墙壁,忽见皇帝到来,着了慌,赶紧叫他老婆抱一个小杌子,恭请皇帝坐下。
朱元璋见他真个如此之穷,也老大过意不去,便说,“好秀才怎能住这等烂房子”;即刻赏给城里一个好房子。
学问很好的儒士,也是会暗地里贪污的,这个必得防范;但朱元璋更惧怕他们起了什么反叛之心——想来想去,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出来做官,既可博得“礼贤下士”的好名声,还可以置于自家的直接监管之下。
可当时有些名气的儒士,都怕了皇帝的严刑峻法,偏偏躲在山间、乡下,就是不肯出来做官;朱元璋便下令地方官,用种种方法逼迫他们出来,竟然出现这样的景象:
“有司敦迫上道,如捕重囚。”
但朱元璋也有另一番自己的道理;他恨恨地说:
“奸贪无福小人,故行诽谤,皆说朝庭官难做。”(《大诰·奸贪诽谤第六十四》)
他还立下一条法令: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寰中士大夫不为君用,是自外其教者,诛其身而没其家,不为之过。”(《大诰二编·苏州人才第十三》)
儒家之教,就是臣为君用啊!你们这是“自外其教”,岂有此理!
大名府名儒秦裕伯避乱寓居上海,两次征召而不至,朱元璋就写了亲笔信威胁说:
“海滨居民好斗,裕伯身为智谋之士而坚留其他,将来恐有后悔。”
秦伯裕接信后,无奈地即刻应征赴京。
临海县儒士陶凯获知使者将至,预先隐避;朱元璋便对使者说:
“陶凯如果不来,把他九族以内亲党的脑袋割来。”
陶凯也只得乖乖上路。
苏州文人姚润、王谟,被征召却推托不去,结果都被斩首示众,家产籍没。
贵溪儒士夏伯启叔侄,各自截掉左手拇指,立誓不做官;便被押赴京师面审。
朱元璋问:
“昔世乱居何处?”
答曰:
“红寇乱时,避兵于福建江西两界间。”
“红寇”指红巾军;这个答话触犯了朱元璋的忌讳,押回原籍处决。
朱元璋不仅砍掉了一大批儒士的头颅,而对他们施行的精神摧残,也是史上也很突出的。
他有两个绝招儿,一个叫作“庭杖”,是从胡俗里引进的;另一个叫作“八股文”,却是他的独创。
柏扬在《中国人史纲》一书里,描述了“庭杖”的场景,不仅是施加肉体痛苦,更为羞辱与摧毁人格:
“……左边站小宦官三十人,右边站锦衣卫三十人,庭下站行刑狱吏百余人,都穿短衣短裤,手执木棍。宦官向‘犯罪’的大臣宣读皇帝的诏书后,‘犯罪’大臣立即被行刑狱吏捕上来,摔伏倒地,用麻布把他从肩膀以下绑住,使他不能转动。再把他双足用绳索绑住,由壮士四方牵拽握定,只露出臀部和腿部,接受廷杖。廷杖时,受刑人痛苦难忍,大声哀号,头面撞地,尘土塞满口中,胡须全部磨脱。”
至于“八股文”,则为取士的科举所用;专以程朱注释的四书五经命题,根据程朱理学的思想原则,按照题义要求,“代圣人立言”。
既然从思想内容、文章体制、行文气势,都得模仿古人,不得自创,也就禁锢了儒士的自由思想。
又做出一个规定:
“非由科举者,不得为官。”
于是,普天之下,“父以勤其子,师以严其弟。瘁朝夕,历寒暑,略吉凶,疲老少”;儒士们也总是年复一年、代复一代,心陷桎梏而不以为非。
“八股文”这个招儿,与“庭杖”在形式上,似乎有了惩罚与鼓励的区别;但其目的,都是为了驯伏儒士,教会他们怎样做个朱家王朝的合格奴才。
人们看到了朱元璋创始“八股文”的史实,以及《明太祖实录》中称赞儒家学说的好言语,也时会于恍惚间,觉得朱元璋是真诚信仰儒学的,还真心爱惜儒士呢。
其实,他对于儒家学说以及儒士,从来只存加以利用的企图;他与儒士的真实关系,有这么一个故事:
茹太素是洪武初年举人,因上书称旨授官,后来官至户部尚书;一日,朱元璋赐宴便殿,亲自赐给他一杯酒,还吟了两句诗:
“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
茹太素叩头谢恩,也续韵和了两句:
“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
这是表示了自己刚直不阿的性格,并说遇事一定会直谏。
可不久,他却被贬为御史,坐罪与同僚十二人、戴着脚镣办公;最终还是不免死于严酷的刑法,果然是“白刃不相饶”。
朱元璋还写有一首诗、《不惹庵示僧》: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山僧不识英雄汉,只凭哓哓问姓名。
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说好听点,朱元璋是一个草莽英雄;他岂会被儒家学说及其什么“君臣大义”所拘囿呢!
(2019.8.11;修改于宁波、翠柏西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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