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劫

作者: 墨痕渐褪 | 来源:发表于2020-03-06 20:52 被阅读0次

    七星劫

    第一章 弱冠未加父先死

    “浙北“雁双飞”胭脂铺严珩严爷贺夜照玉玲珑一对!”

    “湘西伏英楼邓介邓公子携千年何首乌前来相贺!”

    “岭南鹿角会奚琳奚老送来吴道子《送子天王图》!”

    “……”

    姜府的管家姜祀喜笑颜开,唱喏声一声高过一声,今日到场的不是风头正盛的商界翘楚,就是声名久传的前辈名宿。少爷这加冠之礼可谓是热闹非凡。

    姜府家丁往来接待的、排席安宴的、待祭备祀的,忙得大汗淋漓,不可开交,却个个乐此不疲。

    今日行这加冠之礼的少年姜冶虽出身富贵,向来锦衣玉食,却行事翩翩,待人颇为宽和,总是一副笑面,从不苛责他人。故来姜府家丁对其心中久存感激,今日各个争先,恐落人后。

    “沁阳胡广啸今日冒昧登门,如有见怪,事后只管前来问责!”

    这看似透着礼貌,却实有极大的不敬,自然不是姜祀的唱喏声,且音调低沉森冷,几乎不带情感,却在偌大的姜府,让散在四处众人人人听得字字清晰。

    府中今日以家丁与商户居多,哪里见过这个,顿时如遇鬼魅,恐慌至极,低声窃语不断。

    府中首席护院“荡雁刀”杨彦却是心中暗惊,知道这并非是什么魔道,而是极为高明的传音入密的功夫。

    杨彦忽地身躯一凛,趋步至府门口,抬手抱拳望着门外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眼神中透着三分喜悦,七分惊诧:“阁下可是绰号‘双拳独行河内’的胡广啸胡二侠?”

    门外那人打眼一瞧,冷哼一声:“杨彦,我知你底细,从前陕西道上单刀除横陕四恶,倒也是条好汉,今日却自甘堕落,落入这污浊之极的姜府。今日我无暇骂你,你且唤姜道信那奸诈老贼出来,我有话问他!”

    杨彦本就是个红脸大汉,听闻此言,面上之色显是更为加深。杨彦强压心火,凝着胡广啸道:“胡二侠,听闻你在武林道上也是颇有侠名,于情于理,杨某当敬你三分。不过你今日侮我在先,辱我主在后,侮我之事我且吞下,但我主虽为盐商,却素来济弱扶贫,声明清澈,岂能容你这般诬蔑辱骂!”

    言罢,挥手一指,府中十来护院早将胡广啸围住。

    胡广啸面色稍缓:“‘荡雁刀’果真好胆魄!不过胡某向来不伤无辜之人。也罢,且让我先见见姜道信,问明是非曲直再来定夺此事如何处置!”

    杨彦心生狐疑,却也不好再起刀兵,抬手驱退众护院,瞪着胡广啸当即负手不言。

    管家姜祀玲珑心窍,怎不知这是何意,心知此事若不惊动老爷绝难善了。当下眉头一皱,喝道:“姜福,去将老爷请来,速了此事,莫误了少爷加冠的吉时!”

    家丁姜福应了声是,连忙转奔府内。

    “不必了!胡爷远来,有失远迎,姜某特此致歉!”府中踏出一中年,天庭饱满,面上一团和气。

    此人正是两浙盐商之首,姜府家主,姜道玄。嫡儿加冠之礼,姜道信自然倍加小心维持,府门异动,怎会未曾察觉。只是未明事态,方才并未露面。

    听杨彦口中描述及此人行径,似乎是武林名侠,自己一介盐商,与武林道并无瓜葛,不应对其有甚得罪之处才是。此人却言语不逊,说姜府是污浊之地,自己则是奸诈老贼。姜道信顿生苦笑,觉得好没来由。

    此刻出来原因有三:一是此事蹊跷且有损自己声名,当要了解清楚。二是此人立于府门,来者是客,既然其人并未动武,却也不便轰走,长久僵持不是办法。三则确如姜祀所说,吉时将至,切莫耽误了。

    姜道信堆起笑脸,抬手问道:“胡爷所问所为何事,姜某旦知,定答详尽。”

    胡广啸一张冷面,顿有怒色:“沁阳枣商胡大道你可认识?”

    姜道信面色骤变,惨白一片,寂默许久,定眼望向胡广啸:“若你是其兄长,我当履行我当日之诺,我的人头,你且拿去罢了!”

    此语一出,姜府一片哗然。

    只听得仓啷一声,杨彦宝刀出鞘,雷声怒吼道:“我看谁敢!”

    众护院哪里还要人唤,早把姜道信团团护住。

    姜祀心思虽活,却哪里理得清其中的千丝万葛。想起姜道信从前对其的种种好来,顿时泪溢眼眶,颤抖着望向一脸凄意的姜道信:“老爷,何至于此啊!您宅心仁厚,从不与人争斗,声明清远,怎会遭此飞来横祸啊!老爷,您倒是说句话呀。”

    说到此处,府中女眷皆禁不住哭了起来,掩着泪都问道:“是啊,老爷,您快将讲清楚,解开这道结,别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此时府中跌跌撞撞,连跌带爬奔来一少年,跪倒在姜道信身前,一把抱住,泪眼滂沱望着姜道信,带着哑声,断断续续道:“父亲,我知您早无从商之意,千思万盼孩儿早日成人,承继家业,能过些饮茶览书,游山逛水的清闲日子。”少年哽咽着胡乱抹了抹眼角继续道,“孩儿长大了,长的很好,行完这加冠之礼就能从了您的夙愿了。您此刻真的就要如此狠心,撇下孩儿不管了吗?我不能接受,我不能……”

    “够了!莫要再问了!”姜道信牙口几乎要咬碎了,望着少年,眼神复杂,三分苦涩,六分怜悯和一分的悲痛。“今日事毕,不要追问原由,不要报仇!”

    姜道信转身对着宗族、家丁及众宾朋躬身作揖:“姜府这点微薄家业,还是要叨唠各位尽些薄力维持了。”又一指地上少年姜冶,“冶儿也托付众位照顾了,这孩子性子随我,倒也宽仁规矩,应当不会给诸位添太多麻烦。”

    言罢姜道信垂首,深吸了三口气,正了正衣冠。朗声对胡广啸说道:“姜某遗言已了,项上人头就交由胡爷处置了!”

    “我等受尽主恩,此时任这胡贼害了我主,如此行径岂异禽兽?”杨彦眼中满是杀意,雁翎刀横在手中,一跃数丈,早已向胡广啸当头劈来。

    余下护院七八人护着姜道信,七八人各执兵刃向胡广啸涌来。

    胡广啸号称是“双拳独行河内”,一对铁拳在两河难逢敌手,更兼轻功高绝,曾有双拳尽擒河北十三恶的惊人过往。

    杨彦掌中雁翎刀倒有些门道,但在胡广啸手中却实在不够看。余下护院在胡广啸跟前,不过是虾蟹之流。

    好在胡广啸行事磊落,确无伤人之意。在战团之中如穿花游蝶,来回飘荡,不予正面进攻。

    可饶是如此,杨彦与众护院兀自是僵持不下,战个平手。

    护院中有个恶棍出身的持刀汉急了,手中的地堂刀法一路进逼,胡广啸连连飞退。胡广啸几近院中围墙,持刀汉尖叫一声,手中刀由横扫翻而上劈,直朝胡广啸下阴而来。

    胡广啸心生鄙夷,使一个“登云步”竟跃至半空。头顶正逢杨彦的直劈而下的一阵刀风,此招有名,唤曰“风雷灌顶”,一刀自上而下从天降落,化作十三刀刀风,此刀手底亡魂无数,是杨彦的成名绝技。

    胡广啸暗道一声厉害,凌空一个“蝎子摆尾”点在身后墙沿,借反冲之力向直面的两名护院贯冲而来,胡广啸一手一个带着撞开丈外。

    两名护院摔在地上,身上到处都是被地面石砾刮出的伤痕。二人正待爬起再战,却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二人循声而望,那恶棍出身的持刀汉竟然被劈成几节,血肉模糊的半截身躯仍诡异的面墙而立。而杨彦的刀上却淌满了鲜血。两名护院这才意识到,胡广啸并非蓄意伤己,如若没有适才的一撞,杨彦的刀下还得多添两条人命,而这两条命其中正有自己。

    杨彦为自己的误伤无比悔疚,木立原地,瞪大了眼一动不动。被救的两名护院哪里还有脸面去杀自己的救命恩人。余下的四名护院更是失去了围攻胡广啸的勇气。

    胡广啸望着血肉模糊的半截立尸,心中并未生起悲悯之心,并非因为其铁石心肠,攻人下阴此等阴招素来为武林中人不齿,此人杀不足惜!

    胡广啸片刻未停,一跃数丈,朝着姜道信奔来。适才未曾参战的七八个护院此刻神情紧张地正待一拥而上。

    姜冶忽地出现,跪倒在胡广啸面前,眼眶肿胀地如同杏仁一般,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胡大侠,我在此处求您了,我父纵有万般不是,我来偿还,我来偿还……”姜冶的头颅磕在地上,嘭嘭有声,地上很快就被鲜血染成一片。

    胡广啸面沉如铁,未发一言。

    “够了!”姜道信红着眼嘶吼道。

    姜冶及众护院一愣,望着姜道信,顿时不知所措。

    “我说够了!胡广啸的身手如何你们看不到吗?再战下去也只是徒添伤亡,他留了几分手,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都看得出啊!我不想再看到有人为我死!”

    “胡爷,我履行我的承诺,也请你遵守江湖道义,莫再伤人了,可否?”姜道信朗声道。

    胡广啸神情肃然:“自然如此,我只取你一人性命,余人皆不杀,若不是为此,你的府中护院早已七零八落!”

    姜冶扑到姜道信怀中痛哭,“父亲不要!孩儿不要你死!”

    姜道信抚着姜冶的头向胡广啸颔首,语调敬佩中带着几分凄然:“胡爷果是真英……”

    说到此处,姜道信口中忽地吐出血沫,咕噜咕噜的,尚且有声却已经听不清了。

    众人抬眼看去,顿时大惊失色:姜道信的胸口不知何时早已扎着一柄匕首,一尊身躯两处流血……

    姜冶就在姜道信的身边,双手奋力堵住姜道信的胸口企图以此止血,却哪里还有半点用处。

    姜道信的嘴一翕一张,发出微弱的声调:“我我……我欠他的,不要……不要杀他!不要……”

    说罢永远地合上了眼。

    姜冶泣尽血继,纵声嘶吼:“天盖高而无阶,怀此恨其谁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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