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牛正道没来学校。秦观觉得有点奇怪,中午和司文一起去了牛正道家里。走到院子门口,听见两口子正在里面吵架。两个人只能站在院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听着好像是老婆怪她攒不住钱,用钱的时候根本指望不上。
秦观拉了一下司文,意思还是先走吧,晚上再来。可司文竟然径直超院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喊:“牛校长,我们来看你了。”这基本就是告诉屋里的人:先别吵了,屋外有人来了。果然,听到这一嗓子,吴翠芬不再说话了。牛正道赶忙迎了出来:“哦,小司、小秦啊。快请家里坐。”
吴翠芬看到司文他们进来,挤出了一丝笑容:“快坐,我去给你们倒点水。”司文心想:怪不得邻家大哥羡慕牛正道这个老婆呢,果然是个明事理的女人,不像一般农村妇女那样在外人面前撒泼耍混,不给丈夫一点面子。
牛正道看司文把几个塑料袋放在桌子上,说道:“哎呀,小司记者,你这是干嘛?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
“这是应该的,我兄弟小秦在这边一个月全靠牛校长你照顾了,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司文笑了一下:“再说,我还有事儿请您帮忙呢!您帮我办了事,也不算无功受禄不是?”
牛正道听了这话是一头雾水:“请我帮忙?我能帮你啥忙?”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我有什么故事?”牛正道更加困惑了。
“是这样,我最近要写个关于农村教育这方面题材的稿子,但对于这块了解的太少,所以想从你这多了解一点东西,这样我才好下笔。”
秦观不明白为什么司文没有把想要采访牛正道的意图告诉他,而是用了这个说法。牛正道也是听的云里雾里的,但嘴上还是应着:“好的好的。”
“牛校长,您在宋家庄小学教书20年了。我就想听听你这二十年来最大的感受是啥?没事,您想到啥就说啥,也不算正式采访,就当成朋友聊天,给我这城市的学生讲讲农村的事。”
“小司记者,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随便说说吧,也不一定对,就是自己的一些想法吧。”
“这样最好”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从农村出来的?改革开放有三十多年了,农村生活可以说比以前提高了不少,但现在越来越多的农村孩子都想去城市。我觉得这是个好事情,人往高处走嘛。我那个时候还不是想留在县里教书?可农村孩子去大城市不容易啊,读书上大学找份好工作,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所以我也是一直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长大以后都能走出这农村。可是我越来越觉得,就这条路走起来也不容易呀!”牛正道喝了口水继续说:“这年头上了大学也不见得能找份好工作,还必须得上个名牌大学。所以很多村里的人啊,都不想让孩子再走读书这条路了,恨不得上完初中就跟着大人到城市里打工。小司记者,我没说跑题吧?”
“没事,您继续说,今天我们就是聊天,脚踩西瓜皮,聊到哪里算哪里。”
牛正道笑了一下:“那我就继续说。不错,打工是可以提前几年给家里赚钱,可孩子们都出去打工是个正事吗?在城市里打工最后能留住城市生活的又有多少人,最后还不是得回到这农村里来?最让人难受的是,有的孩子真是学习的好苗子啊,可爹妈非要逼着他们去打工。当然,这和我们的小学关系不大,大家都知道小学还是要上的,还是要认个字嘛。但看着我教出来的学生那么多初中毕业了就去打工,我也心疼啊,就像是那没熟了的麦子就被割了,都给毁了不是?”
“人家自己家的麦子,人家不心疼,你咋那么心疼?咸吃萝卜淡操心!”牛正道的老婆吴翠芬在一旁坐着纳鞋垫儿,忍不住插了一句。
“他们懂个屁!”牛正道忍不住说了句脏话。虽然在农村,说脏话并不算什么没素质的事情,但这确实是秦观第一次听牛正道说脏话。
“是啊,人家不懂,就你懂!”吴翠芬显得更加不高兴了,对秦观他们说:“你们是不知道啊,就他这犟脾气,有一次跑到人家里闹事去了,要不是人家家里人拉着,他准得挨揍。”
“别听她瞎说”牛正道赶紧把话头接了过来:“那个男的不是个东西,老婆刚去世不久,就逼着孩子高中退学跟他去北京打工。那孩子是我以前教过的学生,学习成绩很好,考个一本不成问题。我不能看着孩子就这样被毁了,所以去跟他爹谈,这个家伙实在不通情理,最后我骂了狗日的一顿。”
司文看得出来,牛正道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显示出来的是种骄傲的表情:“后来那孩子去没去打工呢?”
“没去,孩子自己也不愿意去,最后跟他爹又吵了一架,最后回去上学了。只是他爹从那以后就很少给他钱了。正好我有个校友在县里的高中,我就托他帮这孩子申请了助学金,平常也多照顾他点。”
“你自己也没少补贴这孩子吧?”司文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
“行了,大丈夫咋还敢做不敢当呢?你工资里每个月少的那300,以为我不知道?”吴翠芬又插了话。
她这么一说,倒让牛正道有点不好意思了:“行行行,我承认。人家孩子挺懂事的,上次和小秦喝的那瓶二锅头,就是他从北京带回来的,现在在人大读书呢。”
听到这里,司文心里已经有了数,便准备起身告辞了:“行,谢谢牛校长了,今天就聊到这里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我再找你了解。”
“客气了,我就是随便说说。”牛正道将他们送出了院子,心里还是不太明白司文的具体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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