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坐落在天庭和人间的边界,所以在山顶上往远处眺望,还是能看到朝晖夕阴的。
此时此刻,人间大概是寅时,太阳还没有露头,天色倒是比方才亮了不少。
“大人,大人!快下来,快下来!”一声喑哑打破了这宁静的画面。
“默墨,一边玩儿去,别吵我看书!”
“大人,下来!”默墨没打算放弃。
“你这只肥乌鸦,叫本司史肯定没好事儿……”司史嘟囔着跳到一楼,仰头给站在房檐上的那只通体漆黑的鸟类飞了一个白眼。
一块小石子忽地冲着司史的脸上砸来,好在她一把抓住了,反手那石子又被扔回了屋檐上。
“不许说我肥!我哪里肥了!这是标准身材好不好!”
“肥乌鸦,说了多少次了,就不能换个新鲜一点儿的招数,你信不信哪天本司史心情大好把你的鸟窝拆了,让你还丢石子!”
“拆吧,拆吧!你拆了我去二楼的书柜里做窝,不知道要比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强多少!”默墨挑衅道。
“行了,一会儿我去山下采几颗果子喂你。你叫我作甚?”司史的脾气说没就没,要是谁说她脾气不好啊,那么上到天庭下到阎罗殿都没有脾气好的了。
“嘎嘎,谢过司史大人,大人对我最好了!远处好像出事了,大人你看!”那乌鸦自我陶醉了片刻,用它尖尖的嘴指了山下的一个方向。
司史顺着默墨的指点向下看去,果然发现有一点不断向上翻涌着滚滚的白色烟雾,像是着火了。
“按道理说,火灾水患都算天灾,不归本司史管。”
“可要是山下那片果树林子被烧没了,我就没有果子吃了!我的司史大人,你行行好,去看看、去看看吧!”默墨飞下来,用嘴扯司史的衣服。
“我去还不行吗!大馋鸟默墨!站好了。”
说完,默墨就赶忙用爪子钩紧了司史的衣领,司史一挥拂尘,一仙一鸟就来到了山下。
离近了一瞧,还不单单是林火那么简单,恐怕司史大人还要反过来感谢这只嘴馋的乌鸦了。
废话不多说,司史先是调来山阴的河水灭了火,待到火光和白烟都散了,才看清着火的源头。
旁的看不出来,但能知道躺在草丛里那被烧成一团黑的东西不是个人,也说不好是个什么东西,大概是妖怪之类。它有实体,胸前还随着呼吸的节奏缓慢地起伏着,但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默墨,能认出来是什么吗?好像和你是一家子。”
默墨围着地上黑糊糊的一团飞了两圈儿,又停在司史的肩头,摇了摇脑袋。
“认不得,大人还是回去翻书比较实在。再者说了,我是最聪慧的鸦,这‘黑糊糊’和我可不是一家子!”
司史耸耸肩把多嘴的鸟儿甩了下去:“默墨你先回去,把我的石室打开,在床上铺些干草,再打桶水。”
“知道了,大人你去哪?”“我采些果子一道带回去,一是喂你,二是它醒了也不能饿着不是。”“嘎嘎,大人最好了!”默墨开心得尾巴毛都翘起来了。“别贫嘴了,快去。”
看着默墨飞走了,司史无奈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药葫芦,拔掉塞子倒出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药丸约莫十多粒,挑挑拣拣找到一粒有止痛功效的,硬是掰开那妖怪的嘴给它送了下去。
之后,司史又快手快脚地采了八九个熟透了的果子用自己的衣袍兜着,拂尘一挥,就带着“黑糊糊”来到了石室。
默墨已经按照司史的吩咐在床上铺好了厚厚一层干草,这样躺上去会舒服些。司史先是把衣袍里的果子丢到了一旁的石桌上,后手指一点将那妖怪缓缓放到了床上。
默墨欢快地飞到石桌上,一边啃水果,一边含含混混地问道:“大人,都烧成这样了,还能救活吗?”
“试试看吧,好歹是条性命。”司史拿了一块软布开始小心地擦拭那妖怪的身体。“嘎?此话甚是耳熟……”“是啊,本司史当年救某只肥乌鸦的时候也说过的。”“别乱说,我那时候真不肥,瘦得就剩一把老骨头了,毛都没有几根。”
要说这默墨也是撞了大运,它本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乌鸦,年岁也不小了,经常是飞着飞着就撞上了树。看它这样,别的乌鸦就肆无忌惮的欺负它,直到饿晕了撞上了我们正好在外游荡的好心的司史大人。
也是像今天这样,司史把快咽气的乌鸦带回石室静养,还喂了它不少好药,总算是睁开眼活过来了。
之后,因祸得福,这乌鸦因为吃力丹药,又在司史大人这儿沾了仙气儿,升级成了乌鸦精,身体也肥硕了不少,羽毛也越发的乌黑油亮。
奈何怎么赶它也赶不走,它还死皮赖脸的在木楼上搭了窝,司史就默许它留下来了。
乌鸦嘛,本来就是黑的,“墨”字取的自然是它的毛色;至于“默”,是因为这乌鸦实在是太聒噪,天天吵的司史大人耳根不净,就加了这个字自我麻醉。
可这丝毫没有用处,吵闹是乌鸦的天性,是不会因为名字里的一个字而改变的。
在这荒山独楼,还别说,有了这么一个叽叽喳喳的小东西,气氛倒是活跃了不少。有事没事的还能给司史大人帮上些忙,也算没有白吃白住。
在月影之后,默墨不是第二个被捡来的,而相比其他那些来去匆匆的,有一个定居的也多少给了司史大人一些安慰吧。
说是不在意,可谁又经得起一次次的离别呢?人如此,仙亦如此。
司史嫌弃地看了看已经吃掉了半个桃子的默墨,放下了软布,将“黑糊糊”抬进一旁的水桶里泡着。
“默墨你好好看着它,醒了就来喊我,我去翻书。”“明白,放心吧大人!”默墨抖了抖羽毛。“你给它留两个果子,可别都吃了啊!”司史不是不放心别的,是不放心馋鸟的嘴。“那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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