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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情感是互通的,它会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被悄悄的唤醒,那些尘封的记忆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一点一点的展现在眼前,继而慢慢的扩散开来。
前两天读到了贾平凹老师的《写给母亲》,文章的字里行间饱含着对逝去母亲的深情,读完后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一直缠绕着我,有伤感也有失落,有对生命的敬畏也有对亲人离去的无奈,恍惚间我忽然想到了我的姥姥。
如果她还活着,她应该有一百多岁了。
时间总是匆匆,算起来她离开我们已经很多年了,脑海中有关她的许多细碎的往事早已变得模糊,甚至被渐渐淡忘,可是有些事情却记得更加深刻了。
姥爷和姥姥的出身都很好,姥爷教了一辈子书,在村里是个德高望重的人,姥姥据说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按照现在的说法他们的结合算得上圆满,可是放在那个年代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一个出身好的人对家庭来说往往会是灭顶之灾。
我没有见过姥爷,他死在了那场浩浩荡荡的运动中,是姥姥把他们的八个孩子拉扯成人,虽说生在农村,可是这八个孩子却透着一股子贵气。大舅继承了姥爷的衣钵,风风光光的做了30多年农村教师,他赶上了好时代,退休金每个月有8000多。二舅和三舅都是专业厨师,他们年轻时是各大酒店追捧的名厨,小舅是远洋轮船上的大副,他的足迹踏遍了大半个地球。男人拼的是事业,女人拼的是婆家,我妈和我的三个姨嫁得都不错,她们衣食无忧,吃穿不愁,生活幸福美满。
在我的印象中姥姥很少出门,她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她的生活圈子永远是在自己的家里。她和别的农村老太太不同,她很讲究,讲究吃,讲究穿,讲究规矩,从来不将就,即便是再普通的衣服在她身上也能穿出一份尊贵。晚年时她的腰板依然挺直,走路看不出一点颓意。
姥姥家的院子里从来没有养过鸡鸭和牛羊,更没有养过猪,那个院子清清爽爽,地面是硬实的黄土,长不出一棵草,地面常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是一处绝佳的清幽所在。
东边靠窗的院墙下种着几株月季,那些月季有很长的年头了,它们枝繁叶茂,盘根错节,占据了很大一块空间,每当月季开花的时候红花和白花交相呼应,一树花就像一幅画,煞是好看,花香可以随风飘得很远。
姥姥喜欢孩子,尤其喜欢我们这些晚辈,我们平时在各地上学,只有过年时才能凑到一起,因而每年大年初二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她的家中只有一个炕,炕上摆着各种糖果,那个炕很大,过年时却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大人们或是坐在板凳上,或是站在地上,在她看来这是应有的礼数。而我们可以享受特权,在炕上尽情打闹,每当这时她脸上紧绷的褶子慢慢的舒展开了,嘴角露出难得的笑容。
姥姥有严重的哮喘,她深受这种病痛的折磨,犯病时常常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让人揪心。晚年时她的脾气变得很古怪,她经常无端的找茬,几个儿媳妇和她的关系并不融洽,在她的几个女儿中我妈和她住得最近,因而我妈经常去照顾她,我也便有了更多和她接触的机会。
记得那是一个周末,我和妈妈到奶奶家串门,有人慌里慌张来报信,说是我姥姥走了,我妈嗷了一嗓子,趴在炕上很快哭成了泪人。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个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一脸茫然,楞了半天,婶子在一旁小声嘀咕,她说我姥姥死了,以后再也不能说话了,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回头看了看妈妈,心里一阵发慌。
姥姥下葬那天所有人都在场。那是一处向阳的山头,她埋在姥爷的旁边,家里人依次向她磕头行礼,花圈纸钱随处可见,女人们把气氛渲染的相当悲凉,我在那时才真正了解死是怎么一回事,她被埋到地下,我们站在地上,我们阴阳相隔,从此不再相见。
在随后的多年里爸爸和妈妈向我讲了很多关于姥姥的事,她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知识女性,她用自己的辛苦和见识培养和造就了八个孩子,为他们的未来铺平了道路,妈妈说他们兄妹八个能有今天的生活他们都很知足,也很感恩,他们时常念着姥姥的好,把她记在心里。
我常常在想父母留给孩子最大的财富是什么呢?是金钱吗?是地位吗?是豪车豪宅吗?恐怕都不是,那或许是一种奋发有为,积极进取的态度,在这种态度的支配下子女们的前程会走得更好,走得更稳。
有句话说一个好女人可以造福三代人,我想我姥姥就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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