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那些狗
我不知道到我为什么那么喜欢狗，可能是因为我属狗。我常常觉得我跟狗特别亲近，说这话，我妈又要生气，又要骂我了:“人家回家都先跟妈亲，你却先奔狗去……你到底是跟谁亲？”
迄今为止，家里养过好几条狗了，我常常会想起生命中的那些狗，它们伴随了我成长的岁月。
记忆里，我印象中的第一条狗，是四眼。那时我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后来它长大后我们都管它叫帅哥。因为它在狗狗中绝对是个名副其实的帅哥。
四眼有点像狼狗，又不是。它没有狼狗那样的凌厉，模样多了几分土狗的和顺。其实它非常厉害，是看家护院一等一的好手。
记得它刚来的时候，不大不小，半大点那么大，瘦瘦的，看上去也并不好看，但性子非常烈。但我的好奇心和征服心，让我越加想亲近它。它在姨姨家每天吃肉，火腿肠，娇生惯养，到了新地方，它什么都不吃，警备着一切，它不认识我们，也不接纳这个新的家，只要我一要靠近，它就对我吼，如果再靠近就会显出立马冲上来咬我的狠劲。
好几天都是这样。我就在安全范围之内蹲下来，看着它，希望它有一天能接纳我。因为我真的很想和它一起玩耍，我挺喜欢它，可是它要咬我的样子又让我很害怕。
渐渐地，他开始吃东西了，他再不吃东西恐怕要饿死了。一有好吃的，我就拿去喂它。只要它喜欢吃，我宁可自己少吃几口，也很开心。不记得过了多久，它终于不对我呲牙咧嘴地示威了，我们渐渐熟悉了。
它被铁链子拴着，我就把它松开。雪地里，我在前面跑，它在后面追着跑，我逗它，它会张开大嘴咬我，但从来都是假装地咬，别看它牙齿那么尖利，但你可以完全信任于它。我、弟弟和四眼在庭院里，雪地上不知转了多少圈，乐得不知疲倦。那时候，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了。
四眼长得越来越英俊，也越来越厉害。一来陌生人进院子，它肯定冲锋跑在前，就好像来了敌人一样。它叫个不停，也回头望望我们，像个侦察兵似的，你要一声令下，它肯定会第一时间扑上去吧？如果是我特别熟悉的亲人好朋友，我告诉它别咬，它似乎能听懂我的话，停一会，又继续叫，停一会，又继续叫……大概是看家护院是它的职业，它必须要履行这差事。
几年后，四眼出落得越发漂亮，应该说是帅气。记得几年后姨姨——四眼的原主人来家里做客，它还认得他们一家人，不叫不咬，还去亲近，姨姨还非常认真地说:“你看看，咱们这一屋子人，就它最帅！”那笑声中充满着满满的自豪感。
在与四眼的嬉闹中，它长大了，我也长大了。我要是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我就搂着它，跟它说，好像它能听懂一样，它就静静地听，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懂不懂，反正没关系，我就当它懂了，然后，开心的，就当它收到了。不开心的，就变没了。
有一天，下雨了，雨停后，发现它不见了，只见它的铁链环开了，我们出去找了好半天，也没见踪影。
狗是最认路的。它不会不想回这个家的，它的脖子上还有铁链，它跟狼狗一样厉害，比狼狗还漂亮，任谁看见了都不会放过它的，我想它可能被别人牵了去，因为它那么帅气，一看就是一条难得的好狗，第一眼就会喜欢上。
我等了好多天，我常常想有一天它会突然跑回来，摇着尾巴对我得意的笑。可它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爸爸从四姨家又拉回一条狗。青白色的大狗，它性子不如四眼刚烈，它很温顺，我很喜欢它。
有一次它好像生病了，不吃东西，什么都不吃，食盆放在眼前就是一口不动。我看了它瘦瘦的样子，很是心疼，我求它吃点他也不吃，于是我把食物放在手心里，哄着它，喂给它吃，它好像明白我的心意，就吃两口，但实际上它根本不想吃，它没有胃口。只是因为我这么恳求它吃，才勉强吃几口。看得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后来，它被爸爸卖了。我感到很无助，我不能决定它的命运，我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控，何况于它呢？
再后来，有一只叫小黄的狗狗，是从三姑家抱回来的，刚刚断奶，全身金黄，非常可爱，还不会叫，就像个小绒球一样，我特别喜欢它，有一天，它突然会叫了，叫声稚嫩，清脆响亮，自从会叫了，就常常听到它的叫声，仿佛它发现了一个新本领，要不断地运用一样。
记得是正月里，妈妈出门时没有关好小门，它跟着溜出去，它太小了，跑得也很慢，妈妈也不知道它出去了，快到晚饭时，我们才发现它不见了。
我出去走了很远，在路上搜索，终究没有找到。我当时都要哭了。
真不想再养狗了，如果它一直都在多好。
只是，我的生命里怎么能没有狗呢？也许是因为我属狗，所以天生就喜欢和狗亲近，我也觉得它们特别通人性。这之后，还有圆圆。圆圆是一条灰白色的小狗，从姑姑家抱来的。它很贪吃，胃口很好，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又比较胖乎，简直都快成圆的了，所以起名叫圆圆。
我很喜欢圆圆，去哪我都带着它，它也乐意跟着我。但是我要出去工作，妈妈在家照顾它。我给老妈打电话，总不忘问问圆圆现在怎么样，胖了吗，长大了吗？老妈，说很好，胖了，长大了，然后骂我永不忘了问问狗。于是我就很放心。所以有一段时间没有一再问，工作忙的时候，也没怎么往家里打电话，后来五·一放假回家，我没看到圆圆，妈妈说它吃了耗子药，死了。我一阵唏嘘，我这段时间把它忘了，它就悄悄离我而去了。老妈说它可乖了，我都没有看到它长大的样子，心里挺失落的。
还有宝宝，长得憨憨的，虎头虎脑的，我想叫它虎子，觉得不大好听，我特别宝贝它，于是叫它宝宝，我一叫宝宝，老妈就说“我:赶上儿子了！”
“对，狗儿子！以后，我要养一群狗！”
我当时为宝宝拍了很多照片，喜欢得不得了，后来手机丢了，都找不到了。宝宝后来和圆圆的命运一样。我后来决定不再养狗了。
直到2005年，妈妈从姨奶家抱回一只小狗。它很爱溜达，所以我管它叫溜溜。
溜溜是一只白色带一点黑花的狗，它的耳朵，头顶是黑色的，还有一只眼睛周围也是黑色的，身上也带几个黑色的圆点，随着它长大而变大。
溜溜是一只怪狗。它脾气不好，戒备心很强。它是一只严肃又爱发怒的狗。它不爱开玩笑，也不爱和我玩。它才不取悦你呢！我逗它玩，它以为我是动真格的。有一次，我你把脚伸到它跟前，它不跟我玩，然后还以为我是要踢它，威胁到了它的安全，于是呲牙咧嘴地向我示威，吓得我赶紧无趣地走开。
溜溜吃东西很挑剔。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一点都不会讨喜。它不会去取悦主人，有一次它急眼还咬我。但它却是看家好手。耳朵特别灵，嗅觉也敏锐，是一条有倔脾气不好贿赂的狗。
溜溜它是一条真正特立独行的狗，它不为了取悦主人而改变自己的脾性，这点还真是让我敬而远之。
溜溜是在我家最久的一条狗，它活了大约有十年，最后行动缓慢，已显出老态，步履蹒跚，一条腿也不知跟谁撕咬时受了伤，有点一瘸一拐的，跑起来的样子就感觉很滑稽。溜溜是很挑食的，我曾说过，溜溜是绝对不会吃耗子药的，可是最后它也是吃了耗子药。或许是它想结束自己老朽的生命了。
妈妈很喜欢溜溜，她把它认真地埋了，就像送走了一个陪伴多年的老朋友，绝不忍心它曝尸荒野。
虽然开始我不大喜欢它，因为它性子比较烈，动不动总把玩笑当真，一怒就要张口来个下马威，但是它却是陪伴我们最长的，十年的时光并不短，于它，陪伴了我们一条狗的一生，人生也不过就几十年，最多不过百年罢了。我见识过吃耗子药的狗死前的挣扎，药物发作时，它们会满地打滚，疯狂地撞东撞西，看着揪心极了，你会特别想给它吃一种灵丹妙药让它瞬间解除痛苦，哪怕让它安息而去也不忍心让它被药物痛苦地折磨而死。
我一直都以为溜溜一定会是老死的，会是那种最长寿的狗，也许有一天它觉得自己要离开了，找一个它喜欢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离开。不想那么嘴刁的它，最后会选择这样一种我最不愿见也不愿闻的惨烈的方式了结了自己的余生。
溜溜是妈妈抱回来的，妈妈特别喜欢它，不用想，妈妈肯定挺难过的。还好，还有欢欢。欢欢是我买回来的一条假大狗。
大概是2012年吧。我回家经过县城时，在街边看到了卖狗的小摊。我忍不住上去看了一眼，结果就半天也没再站起来，我特别想买一只回去，因为我不喜欢溜溜，它老凶我——那时候溜溜还没老呢。哪一只呢？看了好半天，我相中了那只长得最大的，它看上去特别老实，它当时可能压根就没想会有人想抱它走吧？
我抱起它，它连叫都不叫，放下它还往里面钻，但是它挺特别的，三角脑袋特别明显，看起来像一只会长成很高大的狗，我特意问卖主:“它会长成大狗吗？”卖主肯定地说:“是。”我已经好久没有大狗了，我想起了四眼。就它了！我付了钱，抱走了它。
它一直在我怀里呆的很老实。直到我去四道街买冷饮，我坐在那里吃冰激凌，桌子上有人吃的肯德基一类的啃完的软骨，我想它爱吃啊，就给它吃，结果它原形毕露了，哪里是老实，简直是饥不择食的疯癫！突然想到小狗太小是不能吃骨头的，赶紧离开不让它吃了。它还到处嗅，简直是疯狂至极！我开始怀疑我看错了它的脾性，它好像不是我刚看到的那么安静，还有可能很闹腾？
我去银行取钱的路上，我把它放在地上，它根本就不会跟着我，它找不到我，会跟着别人后头走。我想，它可能还没熟悉我呢，于是又抱起它走。
到了银行里，我不大方便抱着它，我就把它放在地上，结果它开始汪汪叫，我还挺欣喜，哎，小家伙会叫啦，我还以为你还不会叫呢！
我取钱的功夫，你猜怎么着？它转了几个圈，它尿了，哎，真是拿它没办法。还好，庆幸我幸免于难。
我坐上汽车，一路抱着它，它窝在我的腿上睡着了，透过阳光，它的毛又光又亮，柔软而温暖。五月的天气，我抱着它并没有嫌它热，就是因为喜爱的缘故吧！我还给她拍了照片。只可惜，后来手机丢失，照片就没了。
回到家，妈妈就埋怨我:“你这不是给我找活干吗？还嫌我不够累，是吧？”
那时候溜溜还在呢。“再说了，家里都已经有一条狗了！你还买？看你爸不说你？”
“别说我买的，就说别人送的不就行了？”
“你以为你爸真傻啊？骗他他就信？”
“你还知道呢，你还少撒谎了？”
“我那是为了自保，不让他生气。”
“有了它，你肯定不会寂寞的！”
“有溜溜就够了。”
“溜溜快老了。”
“你呀，就给我找事！你也不在家，你喂啊？还是你能给铲屎啊？”
欢欢就是这样在妈妈的抱怨声中进了这个家门。似乎爸爸妈妈都是不太欢迎它的。不过我说了，谁要是对它不好，不欢迎它，那就是针对我，因为它是我的狗！反正爸妈也没那么讨厌狗。
刚买的时候，我想叫它静静来着，我以为它特别安静呢，没成想，回到家，我一把它放下来，才发现了它的本性，那才叫一个欢实，就见它满屋子乱跑，看什么都新奇似的，屋里院外要跑个遍，我就对它说:“以后这就是你的新家了！”叫什么名字好呢，你这么欢实，叫欢欢好了！虽然这个名字好像会重名，但它符合你的特点啊！
欢欢是个十足的吃货。别管什么，就来吧，不挑食，而且都能吃得特别香。我都怕它把自己撑着。但是你别看它吃的起劲，饱了就立马停嘴，绝不贪食。再给都不要。聪明着呢，它才不会把自己撑到呢！这点我倒是挺喜欢。以前的圆圆就总是把肚子吃得鼓鼓的。一条狗竟然也懂节制？所以，至今欢欢一直保持着苗条而健美的身材。看起来一点不肥，似乎有点瘦，一抱起来竟然特别沉实。
欢欢这名字起得是一点没错。简直可以叫它闹闹。它被拴着，只要是有一点不舒服，它就叫，冲着屋里叫，你不出来，不管它，它就一直叫，当然也带歇气的，叫一阵还不管它，它就叫得更欢一阵。直到你出去，看看它到底怎么了，它才摇头摆尾地凑到你跟前，扑你的大腿，往你身上蹭，你要是蹲下，它立马就蹦到你腿上，撒着娇地又是摇尾晃脑，又蹭又舔的，不知道怎么跟你亲昵才好，你都想象不到还有谁能这么喜欢你！
比如链子缠上了，它活动受限，到到点了你还没喂它，下雨了，它偏要跑到泥水里，它自己弄湿了，它都要叫，锲而不舍地叫，让你不得不管它。要是溜溜也会叫，可没它那么又娇气又矫情。
就这一点，妈妈总说它闹，太吵，不让人清净。但是妈妈也说，欢欢不傻，它聪明又机灵。有了它，想寂寞都不行的。
我觉得，我买对了，尤其在溜溜走了之后。养狗的人，都有和狗说话的习惯，就算它可能听不懂。而这恰恰是感情最好的宣泄方式。
放假时，我牵着欢欢去散步，我陪着它一起跑一阵子，它开心极了，之后我会松开链子，让它自由活动。它在前面跑一阵子，回头看看我。如果看我累了停下来，它就要端详我一会，又往前跑一段，回头看我没动，它就迟疑了，我蹲下来，张开双臂，它虽然还想往前走，琢磨一阵，就像我飞奔过来。你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有多暖心。习惯了外出去散步，每天你去解它的链子时，它都特别兴奋，又叫又跳的，让你都不忍心把它栓上。可是怕它乱跑，也是怕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也怕它被别人抱走，它出落得那么可爱，谁看见了都喜欢，不然怎么忍心束缚它的活泼天性呢？
很显然我被卖主那个大爷给骗了，欢欢确是长大了，但也就是腰身比较长一点，好几年了它也没长成大狗，好在我也没有多失望，谁叫我喜欢狗呢，谁叫欢欢跟我有缘第一眼就看中了它呢？所以管它大小呢，喜欢照旧。而且，欢欢现如今活得很健壮，希望它活得足够久。
欢欢是条识相的狗。它会看脸色、听语声。爸爸是个挺严肃的人。他一般不亲近狗。欢欢比较淘气也随和，跟谁都自来熟。要是看爸爸一吹胡子瞪眼睛，语声严厉哪怕咳嗽一下，它就会耷拉脑袋、夹起尾巴溜开去；如果欢欢看爸爸没有生气，它就会跟爸爸撒欢。这时你就会发现爸爸的整个面容都变得温和舒展了，脸也随之笑成了一朵花。如果看着爸爸不大高兴，欢欢就试探性地靠近。可能因为我太喜欢狗，哪怕前一秒在生气，下一秒看到狗狗气也没了。所以就算我假装生气，欢欢好像也能看出来似的，照样撒欢儿地往我身上扑。
从小到大，狗狗伴随着我一起成长，回忆中有和它们一起嬉闹的场景，也有忧伤时抱着它们一起流泪的记忆，你开心，它们就陪你一起疯，你不开心，它们就陪你静默。
我们喜欢狗，甚至说狗是我们的朋友，大概也是因为它们能懂我们的情绪，而这一点，有时候人也未必比它们做得更好。它们能敏锐地感觉到善恶和危险利害。它们知道谁可以亲近，也知道谁爱它。因为懂得，所以尽可能给你安慰，以它们自己的方式。
感谢生命中的那些狗，在漫长的岁月里，有了它们的陪伴，就不觉漫长；在匆忙的脚步中，有了它们的陪伴，就放下了几分疲惫。可爱的狗狗们，它们不但是人类忠诚的朋友，也是我们所珍惜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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