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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煜放下筷子，欠了欠身子，换了副舒服的坐姿。
“也不是多么棘手，只是帮南港的朋友讨教一个案情。”
听见有案子，林峰略显兴奋。
“详细说下。”
“2月7日上午11点26分，南港市武平分局接到报案，说海棠湾社区B栋1单元506户有女性呼救声，怀疑有犯罪行为。12点37分，有15年工作经验的李顺平带着刚入警不久的陈果出警，据推测，中午1点左右李顺平和陈果达到案发地并见到了报案人，也就是犯罪嫌疑人。李顺平和陈果很可能是在多次敲门无回应的情况下，用特殊工具打开了506室的房门，并相继进入。当发现房间内什么情况也没有之后，再次近距离面对嫌疑人进行询问。这时，犯罪嫌疑人凶相毕露从背后掏出一把10公分左右的水果刀，先是第一刀直接刺入李顺平脖颈右动脉，然后又快速按倒陈果，在陈果胸部近心脏部门连刺3下。我们的两名同志就这样白白牺牲了。”
讲到此处，关煜语气中带着惋惜。“96年，我曾和李顺平联合办过案子，虽然交往不深，但是他的为人和能力都令我十分敬佩。”
“那你们有什么线索吗？”
“这个案子由南港市局专案办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一些消息都是朋友之间在内部传播。事发的海棠湾社区是新建小区，入住率不高，虽然案发后警方对周围住户进行了十分缜密的排查，但没有获得有价值的线索。506户主背景干净，去年装修后一直在沿海城市做生意，从未回过家。很显然，这个房间是凶手有意挑选的。案发现场也没有发现嫌疑人的指纹，应该是提前作了伪装。单就整个案件过程来看，可以断定是有预谋的犯罪，而且行凶手法稳、准、狠，很明显凶手受过专业训练，身体和心理素质都远在李、陈二人之上。”
“目前警方对凶手特征研判出三条信息，第一有案底；第二受过专业训练，甚至不排除军事训练；第三和李顺平有私人恩怨，而且因职务行为而结怨的可能性很大。陈果是新人，可以排除这种可能。对于这个方向，我个人是完全赞同的，因为即便是再无脑的罪犯，也不会蠢到把警察视为行凶目标。能促使他这样铤而走险的，只有仇恨！”
林峰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过了一会儿自语说道：“或许是为了枪呢？”
“枪？”关煜有点吃惊。当时出警，李顺平以防万一特意向警队申请了一把64式手枪，遇害后枪也被凶手带走。
“你的意思是，凶手犯罪主要动机是为了枪？”关煜进一步追问。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缺乏有力证据。”显然林峰对自己的这点推测并不自信，因此就没有再探讨下去。
“说说那个电话吧。”
“电话是海棠湾社区附近的公共电话亭，查不到拨打人的信息。此外，凶手在几天前就用这个电话以同样的理由报过假案，当时出警的同志达到现场没有找到报案人，那件事就不了了之。”
“什么时间？”林峰眼光一闪，像是如获至宝，急不可耐地问道。
“好像是2月1号吧。”
“不是，我问你是几点！”
“呃.....也是上午11点多吧。”
“具体点！”
“11点，10分左右。”关煜小心翼翼地回答，丝毫不敢顶撞，他知道林峰一定是捕捉到了十分重要的线索。
为什么凶手两次都选择在11点之后拨打电话，是他对预期犯罪的时间有特定的要求吗？第一次出警，凶手一定就在现场，而他为什么没有下手，是因为心理犹豫错过机会，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特殊原因？
“第一次出警的是谁？”
“也是两个人，老带新，具体信息不知道......凶手在第一次没有下手，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凶手的目标就是李顺平，或者是陈果。”
关煜盯着林峰，想要得到他的肯定。但林峰并没有回应，而是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思考。最好的破案方法，就是将自己想象成凶手，置身于当时的案发环境，揣测凶手的心理活动和活动轨迹，进而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我，是“凶手”。
性格孤僻，阴狠，喜怒不形于色。2月1号这天，气温很低，路上鲜有人活动。海棠湾社区内装修的工人已经返乡，楼栋里几乎没有住户。
506房间我已经确认了很多遍，房主远在外省绝不会回来。11点10分，我用公用电话谎报案情，不出所料20分钟后警车赶到。透过五楼角落的窗户，我观察着他们的一切。为了这场犯罪，我谋划了很长时间，所以绝不能失手。可是当车门打开两名警察走出来的时候，我犹豫了。
为什么会犹豫？我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机会只有一次，绝不能浪费。可是，我还不能动手。
为什么已经启动计划而突然中断，是因为来的人不是李顺平吗？放他们走吧，我不能打草惊蛇。
如果是为了报复李顺平，我可以找其他的机会下手。
2月7日上午11点26分，我以同样的方式报案。这次出警时间明显很长，我潜伏在晦暗的角落暗自窃喜，可是我为什么会窃喜？难道我就不担心，因为第一次伎俩失败而令警方怀疑？保险期间我不是应该换一个地方，或者至少换一个时间吗？
而且，这次就能保证出警的是李顺平吗，显然我无法确定······如果，影响我动手的关键因素不是李顺平这个人，那会是什么。
为什么我执着于11点之后才报警，而且第二次又推后了16分钟？
是时间!
因为11点报警后，出警的时间正好可以控制到中午时段，这段时间警方人员不足，防备松懈，而且出警人员最多两人，更利于我得手。
可是，第一次出警的也是两个人，而且还没有配枪，不是更利于我得手吗。显然，我虽然在控制时间，但控制时间的目的绝不仅是如此。
来了，李顺平和一位年轻的警员驱车而来。按照电话里的报案地点，李顺平走进了大楼。楼道里很安静，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其他人。
在墙角，我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血液开始沸腾，我要杀了他！几年前他亲手将我送进监狱，害得我妻离子散，我要用他的命来陪祭我惨败的人生。
但是楼道里作案不方便，如果将他们骗到房间内就可以趁其不备。于是，我迎了上去，我告诉李顺平自己就是电话里的报案人。
一切按着我的计划进行，我向他指认506房间，随后他会撬开房门，然后我会跟在他们的背后，手缓缓放到腰间，一道寒光闪过。
“等等，不对呀！”林峰从思绪中抽离，面露出困惑的神情。
“老关，从你描述的现场来看，李顺平两人显然是被骗到房间内后被击杀的，之前事情的发展一直很安静。那如果凶手和李顺平的人生有过交集，李顺平就没有一点印象。如果是普通人，可是李顺平是多少年的老刑警，识人认人的能力还是有的吧。”
“而且，最重要的。从案发的整个过程中看，李顺平和凶手没有一点博斗痕迹，连基本的肢体接触都没有，这太不正常了。我记得咱们上学第一天，老师就告诫说，戒备心理和自我保护意识是一名警察最基本的素质。”
“那这预示着什么？”
“我推测，凶手和李顺平的关系还不只是陌生人那么简单，当然更不是仇人！而且，假设凶手的目标是李顺平，那他怎么确定2月7日报警，出警的人一定会是李顺平。谎报案件的伎俩只能失败一次，如果接二连三出现必定会引起警方怀疑。”
“如果凶手有特殊渠道搞到警局的值班表， 那他不就知道当天的出勤人员了吗？”关煜分析。
“如果他有这种途径，何必白白浪费第一次机会？”林峰反问。确实，凶手已经计划的如此周密了，怎么能允许犯目标错误的低级错误。“所以，凶手和李顺平没有必然联系，至少从常理来推断。”
“如果凶手的动机不是报仇，那会是？”关煜尽量让自己的思维跟上林峰的节奏，但明显有点吃力。
“枪，凶手的动机是为了枪。”林峰进一步肯定了自己最初的猜想。“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凶手选择报警的时间都是11点之后？”
“这一点很好解释，11点之后报警，出警的时间往往会在12点左右，这时该下班的都下班了，留下的都是值班人员。”关煜回答。
“这只是其一，据我所知这段时间是出勤配枪最高的时间段。虽然警局规定，凡达到一定年资的警员，出勤时都可以申请配枪。但在人员充足、非刑事案件的情况下，很少有人去主动申请。一是有枪不安全。万一执行任务时候，枪被抢或者丢了，没法交代；二是在执行任务时候有枪比没枪的压力大。遇见犯罪嫌疑人逃跑时候，是开枪还是不开枪，开枪误伤了怎么办？不开枪，嫌疑人跑掉了怎么办？所以，大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多数时间的出警并不配枪。而中午时段人员较少，一些有经验的警员为了保险起见会选择配枪。所以，凶手并不是为了等李顺平，而是为了等枪。”
“凶手之所以第一次没有下手，是因为当时的出警人员没有配枪。”关煜点了点头，有点明白了林峰的思路。
“对，第一次出警20分钟左右就完成了，很明显没有走申领枪支的手续。当然这一点只是猜测，你需要再核对一下，如果证实第一次出警的人员没有配备枪支，那我以上所说的全部成立。”
“好，没问题，我现在就回去，跟南港那边确认一下。”关煜捧起桌上的白瓷碗，把剩下的豆花一饮而尽，准备赶回局里，临走又想起来问：“那之后呢，确认过之后该怎么做？”
“对全市所有的银行重点监控，凶手获得枪支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肯定为了实施更大规模的犯罪。枪只是工具，工具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必须配备的。这个目的，显然不是杀人，杀人有很多种，何必铤而走险，抢警察的枪。如果杀人不是需求，那就只剩下金钱。他需要钱，需要大量的钱，而银行是最佳选择。”
“另外，凶手对警局的活动规律非常熟悉，所以我怀疑凶手很可能是内部人员。因为，就配枪高峰段这一关键信息而言，如果不是有从警经历或者与警务系统密切相关，也不可能提前获知这一点。”
“好，我这就把你的推测透露给南港市局。林峰，如果这一切如你所料，我一定向省局给你表功！”关煜激动地说，似乎案情已是侦破在即。
“那就这样吧，别忘了欠着我一顿饭钱。”
林峰站起来，再一次夹住装有书稿的信封，准备和关煜各奔东西。但就在此时，一阵凄厉的尖叫声从梅姐早餐店传出，两人同时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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