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故事说起……
我故事的主人公名叫张先生，是我们市里小有名气的写实派画家，性格孤僻，脾气古怪。我是经编辑部一名同事的介绍，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就住在我家隔壁。
“听人说……他好像这里有问题。”同事指了指脑门说，“搞艺术的嘛，可以理解。”
“有什么反常另类的举止，或者别的什么？”我收拾好东西，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半个钟头了，往常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去镇上的小酒馆喝上一两口。
“平时倒挺正常，就是……经常胡言乱语地说些画中的事物之类的东西，反正我是不懂……人又孤僻，几乎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朋友。”
我决心留意这个刚搬来不久的特殊的邻居，第一次接触他是在文化街一家生意萧条的咖啡馆里，那时他正坐在临窗一个僻静的角落，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它能给人带来很多灵感，静下心来的时候那些一瞬即逝的念头简直妙不可言。”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他转过头看了我几秒，从他眼神里我得知他似乎不太欢迎我这位不速之客。
“我什么也没想，脑袋里空空的挺好，充斥的东西太多会让人喘不过气来。”
“焦躁不安的感觉，对吧！”
他没说话。
“这里的咖啡很合我味口，我知道有一种摩卡咖啡，味道苦涩产自埃塞俄比亚，却是咖啡中的上品……”
我转移话题，他用勺子咣当搅拌着已经空了的杯子。
“你那些画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很少工作了。”
“为什么？没有好的创意和灵感？”我问。
“那倒不是，有时候我在想，我每完成一副画就如同创造了另一个世界，那些东西让我感到恐惧。”
“什么东西？”
“画中的事物！它们真实的出现在我生活中，每天晚上，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就会充斥我的整个房间。”他开始激动起来，“你能想像这样一个场景吗？半夜醒来，画中那个陌生的小女孩悄无声息坐在了我床头并一直怔怔地盯着我看，几乎是脸贴着脸离我如此之近，我甚至能感受到她湿热的鼻息，窗外惨淡的月光勾勒出她的侧影，如同鬼魅……等等诸如此类，我每天在被窥视的恐惧和焦虑中惶惶不可终日。”
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些是你画里的东西，它们从你每一幅画中的世界出来。”
“就是那么回事，这让我深受其害。”
“它们能意识到自己不属于现实吗？你怎么解释的。”
“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还有哪些？”
“你不觉得反常吗？别人都说我精神有问题，但这不是我的臆想。”
“我理解你的感受，何必在乎外界的看法，你能跟我说这些已经很难得了。”我宽慰他说。
在我看来他并没有谣传的那般难以交往，我同情他生活的孤寂泛味和为人所不理解，他几乎没有自己的交际圈，每天很少出门。我始终坚信一句话，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或许他脑袋里的世界才丰富多彩多了。
“我想让自己休息一段时间，有些事情实在令人费解。”几天后，张先生在走廊碰到我时说，那会儿他刚忙活完，满头大汗的。这阵子我发现他陆陆续续将家里打包好的箱子叫来搬家公司的车运走。
“里面是你的画吗？打算搬家？”
“只是暂时寄放到图书馆的仓库，家里太乱腾不出地方。”
“我一直想有机会拜读你的大作。”
“那刚好进来喝杯茶吧！”他邀请道。
他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形形色色的画作，从卧室到客厅杂乱无章的堆满了箱子和杂物，沙发和茶几拥挤的摆在中间使原本并不宽敞的房间看上去更显得局促。
张先生请我在沙发上坐下并给我泡了杯茶。
“这些都是你最近的作品？”我环顾四周。
“远不止这些，相当一部分都被搬走了。”
“创作力这么丰富！”
“若是不嫌弃的话，看上顺眼的可以拿几幅回家。”
“那怎么好意思。”
“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吗？”
“当然记得！”
“我有一些奇特的想法，在这里不妨与你分享一下。”
“什么想法？”我喝了口茶，等他说下去。
“是这样的，我想跟你说的是……源于上世纪80年代少数派科幻世界观提到的盒子理论。”他说，“盒子其实就是一个层次的世界，当一个世界嵌套一个世界，就像一个盒子装着另一个盒子一样……”
“嗯！具体点……”
“我是这样理解的，每个世界都是由一场电影、游戏或者漫画之类的构成，作者和他所在的世界对于作品即是盒子外的生物，这个作品被称作盒子。推理开来，我们呢？真的真实存在吗？我们之外又是什么？也许是台电脑或者别的什么，也许我们整个现实只是另一个物种的黄粱一梦，我们同样是盒子中的生物。”
“很新奇的理论，不是吗？”我说，“无比宏大的世界观……”
“我的画中人就可以这么解释。”他提到了重点。
沉默了片刻。
“……这让我想起了我之前写过的一部小说。”我若有所思道。
“你也在创作一些东西？”
“是的，我故事的主人公名叫张先生，是我们市里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我看了一眼他的反应继续说，“这名画家一直被一个问题所困扰，他每完成一幅画就如同创造出了另一个世界，他画中的事物真实的出现在他生活中，他由此联想自己是否也是别人臆想出来的画中人之类的东西，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咖啡馆结识了一名杂志编辑并邀请他到家里倾诉了自己的苦恼。
他请这名编辑在沙发上坐下并给他泡了杯茶……”
张先生大惊失色的看着我。
“你写的是我吧！你打算以我为原型创作一个故事？真会说笑！”
“不！这真是我写过的，之前我并不知道有你的事，请务必相信我。”
“这能说明什么？”
“正如你刚才所说，也许你就是我的画中人……用文字表达的。”这话让他缄口了。张先生脸色变的十分难看，沉默了大约十秒，他突然开口：
“那你又是谁的画中人？”
“是的，我又是谁的画中人？”出门的时候我这样想。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