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妈通电话最主要内容就是今天吃了什么,而后我会炫耀一下我又改良了啥菜式,我妈会破解一番后,教我几招时令菜的做法。
今晚我一个人,就在外面吃了一份三及第汤和腌粉,妈说,老爸去和战友聚会了,她在家煮了红糖藕稀饭吃。
我大概真得面对现实,我已经步入中年了,一提起家乡吃食,就开始回忆,童年一幕幕如影片在眼前回放。
秋尽江南,圩区水乡塘港沟汊里那些原先密密匝匝的翠碧荷叶,全都凋零枯缩了,但留得残荷养肥茎,在水底它们根下的泥土中,躺满了壮硕的老藕,既可为蔬,又可代粮作果,生熟皆宜,荤素均可,可甜可咸,吃法多多。
到了秋寒冬冷时,家乡大街小巷,到了下午时分,常能看到挑着炉火担子走街串巷卖藕稀饭的小贩。他们边走边敲打着竹梆,沿街叫卖,随走随停,所挑的火炉上置有一口有中号鼓那般大的铜锅,锅里焖煨着酱红的藕稀饭。
到了晚上,十字街那儿就布满各种小吃摊,卖小馄炖的,卖汤圆的,卖炒面的,卖老鸭汤泡锅巴的,还有挑子头挂着煤油灯,小木桶内盛清水,浸泡着一垛蓝花小瓷碗的卖藕稀饭的摊子,炉子上冒出的白腾腾热气,香气扑鼻,伴着红红的炉火,锅里锅外一色红,能给瑟瑟夜行的人带来热乎乎暖意。
我最熟悉的是一个每天下午4点多放学时在我们学校附近龙爹爹,龙奶奶的藕稀饭摊。他们不满街跑,就守着那个固定摊位,一天一锅粥,卖完就回家。
他们的生意很好,按现在说法,就是有稳定流量。小孩子长身体,又好动,饿得快,放学时已经饥肠辘辘了,天气又冷,一闻到那甜蜜的香气,就更饿了。所以五毛钱一碗先填饱肚子,暖和暖和再回家。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熬的好。据说,每天一大早,龙爹爹就支起一口硕大的紫铜锅,以劈柴烧着大灶,熬起稀饭来。糯米加上刮去皮的老藕,一次放足水,中间不再添续,大火烧开后改小火慢煨。一直熬到黏稠,再和龙奶奶将锅搬到架子车上一个固定的灶上,灶膛里也烧着柴火,靠车把这头叠放着几张矮条凳推到学校附近。
那口铜锅里的藕又粉又甜,粥则糯中有甘味。递上五毛钱,你可以要上一碗有藕片的粥,也可要整段的藕,粥特别粘稠,挂在勺口拉好长,你可以根据口味要白糖还是红糖,要半勺,一勺,还是再加多点,还可以加葡萄干,红枣片,糖桂花,还有青红丝。
热腾腾的一股香气从挪开缝隙的锅盖下冒出来,很是引诱人。粥刚端上手,很烫,闻着香,下不得口,须用勺多搅和几下方能往嘴里送。
小孩子没耐心,老人会一边打粥一边慈祥地小声提醒:“哦,吃慢点。慢点呀……别烫着。”
在外地人看来,这也就是红糖稀饭加上切成小片的藕,只是,正宗的糖稀饭和藕,必需是上等糯米配以肥壮的老藕,按我们那儿说就是要南湖的藕,这样,熬煨出来的藕稀饭才会情到深处,浓稠香甜。而且煮藕稀饭必须要用铜锅,切藕要用铜刀和铜叉,这样才能全程保证是酱红色。
我问我妈,现在街上还有卖藕稀饭的吗,老妈说,这种费时费力费神的活,哪有人愿意再做,再说,现在零食这么多,又有多少人吃,赚不到钱,就慢慢没了。
我说,你煮得肯定不正宗,我妈说,我用砂锅慢慢熬的,总觉得缺少一股特殊的味道,就是铜锅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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