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炮竹声起,我已经听的厌倦。
记得那年,刚满十二岁的大姐逃了婚,抓回来被打个半死,还是嫁给了定陵县的张公子。
大喜的那天,大姐盖着红盖头,手里拿着两副珍珠翡翠珠串,泪水如落珠般打湿大红的喜服。
临出门的时候,站在大姐旁边的三姐干净利落地从大姐手中抓过珠串,一下子就丢在了装嫁妆的箱子里。
这是规矩,拿出最贵重的嫁妆在来参加的亲朋好友面前,特别是男方家人那边显摆显摆,一是表示家底的殷厚,二是表示对这个女儿的重视。
就这样,大姐出嫁了。
父母亲给她的临嫁嘱托是,一世长安,白头偕老。
这次,我们都泪眼汪汪。
过了不到二年,二姐出嫁。
又是三姐干净利落地抢过她手里的双鸾衔寿果金簪,丢在了她的嫁妆盒子里。
这次,二姐明显比大姐懂事,她既没有逃婚,也没有大哭不止,就如同木偶一般,毫无声息地出嫁了。
父母亲的临嫁嘱托是一世常乐,宜室宜家。
这一次,我们没有哭。
曾在二姐盖头下偷看的小妹告诉我,二姐的眼睛里水汪汪的,像清早幽幽沁人的井水。
又是两年,这次是三姐出嫁。
她是家里长得最好看的,却还是嫁给了同样破落户的杨公子。
有什么办法?什么都讲究门当户对。
三姐出嫁的时候,身边站的是小妹,机灵可爱。
临出门的时候,小妹也是机灵非常地抓住三姐手中的一副据闻是名人所画的山水图,掷在了那略显单薄的嫁妆箱子里。
其实我在旁边看的仔细,三姐是和小妹一同掷的,两双手,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却一气呵成,准准地掷在了箱子里。
是呵,三姐那么要强,怎么会愿意让别人扔呢?那是她做熟了的动作,甚至不需要看,就准准地掷在了里面。
这次,三姐就如同去出了远门一样,我们甚至还能挤出几分笑。
小妹告诉我,这次,三姐是笑中带泪,那笑美极了。
父母亲的临嫁嘱托是一世相守,平安顺遂。
但是很快,没等到四姐出嫁,三姐就因红杏出墙,攀附富贵被休了。
我想,父母亲的祝福也许并不那么好。
大姐出嫁的第三天就吊死了。
二姐每次回来都是愁眉苦脸。
那天,三姐是我去杨家接回来的。
叔叔婶婶到我家絮叨半天,我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他们便讪讪走了。
小妹从门边走过来,对我道:“他们还瞪我呢!要吃人一样!”
我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叔叔婶婶的为人我早就知道,我未出生前,他们一不高兴就堵在我家门前,骂我父母亲生不出男丁,就要断子绝孙。
旁人的目光,管他作甚,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很好。
那是临近傍晚的时候,我驾着马车,行走在空旷无人的街上。
“弟,你怪我么?”三姐平日里如百灵鸟一般的嗓音变得沙哑低沉。
街上孤寂寒凉的如同人的心。
我抽了一鞭老马,妄图让它跑快几分。
“不怪。”我总觉得自己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自然的心虚。
可是,我真的没有丝毫怪她的心思。
我们出生在爵位五世而斩的皇族,到了我们这一辈,我就是个比平头百姓高一些的曾经的皇室子弟,每个月多领三斗米以供家用罢了!
我怎会怪你呢?三姐。
从小家里最聪明的是你,最懂事勤劳的是你,最会花言巧语的是你,心思最好强的还是你。
六七岁就知道上山采药换钱,八九岁就拿着绣品悄悄地卖来补贴家用。
十四岁,她临摹了一副山水图骗过了所有人,成了唯一的嫁妆。
她用尽了心机,却还是过得如此窘迫,她怎会心甘?
那人长得膀大腰圆,丑陋不堪,言语粗鄙,竟然还是三姐勾引了他?
三姐坐在杨家的正堂内,不悲不喜,衣着素洁,鬓发整齐,妆容艳丽。
我走进去后,才看到她脸颊上隐藏的红色的手指印,令她的面颊高高肿了起来,她妆容如此,不过是为了遮掩这样的狼狈。
杨家的人站在那里,和她泾渭分明,没有眼泪,没用任何表情,她气场强大到可以抵御任何风暴,却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眼睛里明显多了一道光芒。
我立在那,说:“三姐,我接你回家。”我没有行礼,也没有再看杨家所有的东西一眼。
我其实很想把打她的人狠狠打一顿,可我不能这么做。
三姐有错在先,而且我还有三个没有出阁的姐妹。
最后,还是出了小状况,他们要留下三姐的那副山水画。
那画,不能留。
他们拿去卖,根本卖不了几个钱,而且会毁了我们家的名声。
他们不是说三姐贪图富贵么?他们如今的所作所为又为了那般?
枯萎成灰我抓起那副画,在灯火处点燃,他们估计都想冲过来抽我,可是,我从小习武,等闲七八个人都无法近身,岂会怕了他们?
那副承载着三姐美好愿望的山水画化成了灰烬,我带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杨家。
身后马车是三姐的低泣声,我不发一语,唯有老马识途,不紧不慢行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长街上。
良久,她低低的声音再次传来:“也许,我该如大姐一般,一了百了。”
我知道,她是不敢的,她比任何人都想体面活着,她又这么要强,不会为了这俗人陋见就让自己憋屈地死去。
她又是如此明白,死人有死人的用处,活着有活着的用处,但总归活着的用处还大一些。
“停下吧!我得走了。”三姐的哀泣终于停止。她早就选好了自己要走的路,而这样的路,谁都不能陪她去。
我让老马多走了两步,才停了下来。
不远处就是我们的家。
她拿着那个素色碎花的包袱下了车,遥遥望了一眼家门。
我自车上下来,拿了风灯,拍了拍老马,它拉着车,慢悠悠地走向家门。我知道,那漆黑的门外,定有人在那回望。
三姐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便头也不回地向东走。家门外有悲切压抑的哭声,却最终掩在了门内。
我与她并肩而行,夜风吹拂发梢,犹如很多次我们偷偷出家门,去当铺典当东西,去绣房卖丝帕的那些个回来时的夜晚,那时候,我们总归是高兴的,那些银钱可以让我们吃几顿饱饭,可以多买些布料针线为姐妹们绣嫁衣。
“你跟着我干什么?”她问。
“更深露重,你一个女儿家,在外面露宿一晚,我不放心。”我知道她的打算,自然要送她最后一程。
她叹口气,看我一眼,摸摸我的头顶:“唉,我的好…”她突然停下来,往四周瞅了瞅,看了我一眼,最终没有再说话。
月黑星稀,我和三姐在一处背风的破墙后歇息,四周还有蚊虫作响,我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我所有的积蓄,塞到她手里:“拿着吧!你以后就自己一个人,有个银钱傍身可以少受委屈。”
三姐拿着钱,久久不能言语。
“弟弟没用,也帮不了你什么,爹娘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我知道,你们都受了委屈。”我又推了推她的手,让她把银钱放好。
三姐最终把钱收了起来,依在我的肩膀上:“好…好弟弟,三姐知道,你最不容易。”泪水却浸湿了我的肩膀,凉风一吹,冰寒刺骨。
我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仰着头,看着满天繁星点点:“睡吧!明天能有个好气色。”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把药膏帮我敷脸上吧!”
那药膏效果奇好,但是敷着极痛:“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给你敷,那样不太痛。”
“我不怕痛!”她说着,却顺从地躺在我双膝上,闭上眼睛假寐。
我轻拍她的背,听着她渐缓的呼吸声,平稳悠长。
我拿出药膏,细细涂在她脸上,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从手指的触感中感受到那细微的凹凸不平,她呼吸变得很轻,轻到颤抖,我知道,她还是怕痛的。
但幸好,痛的久,便麻木了,她真的沉沉睡去,乌云散开,皎洁的月光照在她依旧年轻娇美的脸上。
她有什么资本和这个世道相抗呢?唯有这年轻的美貌和不屈不挠的要强。
东方既白,鸡鸣阵阵,这一觉我睡得极不舒服。
头昏脑涨地睁开眼,不知何时,三姐已经离开了。
我心中怅然若失,往东面大道上跑去。
晨曦中,一个素白衣衫的女子正背着包袱踽踽独行。迎着喷薄而出的红日,仿佛她的人生也在走向蓬勃的希望。
我只是跟着她。
跟着她走过田地,跟着她穿过热闹的街道,跟着她走过城门,跟着她走到附近最大的官邸。
她停在了朱门前,我立在墙后面。她回头望了一眼,便义无反顾走进那道门。她拿着文书和门房说了什么,便被领了进去。
日上三竿,她没有再出来,我放了心,原路返回。
那是她要走的路了,我没办法再跟。
回到家中,已经傍晚,这不过一来一回,就滑过了两天。
家里人一如平常,谁也没有再问一句关于三姐的话。
就在几个月后,四姐便出嫁了。
那边因为离得远,尚不知晓三姐的事,父母亲怕夜长梦多,早早就打发了人去,婚期提前,毕竟,那是户正经的乡绅人家,门第不算低。
四姐出嫁那天,可以说是欢欢喜喜,一家人再没有任何值得悲戚的理由。
依旧是小妹站在四姐身旁,四姐手里拿着的,是父亲最珍爱的古玩,那是他唯一不舍得典当的东西。
与前三次不同的是,这次,四姐紧紧搂在怀里,小妹轻轻从她手中拿过,轻轻放在了四姐的嫁妆箱子里。
更与前几次不同的是,父母亲不再说话,只拿眼睛望着四姐,直到她上了花轿。
小妹告诉我,四姐是浅笑着的,手心都出了汗。
我摸摸她的脑袋,柔柔的秀发,还是个黄毛丫头,却比任何人都开心快乐。
一年后,四姐也算顺顺遂遂,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让父母亲放下心来。
四姐幸福的婚后生活,给了父母亲旗开得胜的喜悦,也为五姐的婚事注入了一丝美好的希望。
只是,一向老实的五姐,却和米粮店里一个伙计看对了眼,要非他不嫁。
父母亲自持身份,自然是千万个不愿意。
我倒是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好,难道还要重蹈覆辙?门第高低哪有吃饱穿暖重要?
二姐回娘家哭哭啼啼,诉说夫家的窘迫,末了,拿走了家里一半的米。
小妹撇嘴,我领着她去看了那米粮店的伙计,人也算忠厚老实,家里也只有一姐一哥,自己又算是半个伙计,做得好,来年就能成店里账房的徒弟。
回家后,我说通了父母亲,又细细问了五姐的意思,告诉她路是自己选的,以后如何我们不能保证。
五姐诚惶诚恐,还是咬牙点了头。
因着是普通人家,五姐的嫁妆也让父母亲省了不少心,一副银镯子并一副翡翠耳环。
在压钱箱里,放了十两银子,那是父母亲对五姐嫁妆的补偿。
那样的人家,有一点可以肯定,定会待她不错,只要她守好手里的银钱。
此时,父母亲已经花甲之年,我和小妹是孪生,我比她早一刻出世,但是我肖父她肖母,模样并不是十分像,但我俩小时外人总容易将我和她认错。后来逐渐长大,我男儿英勇,她女儿娇态,便很少有人将我们错认。
只余小妹一人,我和父母亲都松了一口气。
我的使命也即将完成,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我老早就知道别人对待我们的态度,我更理解父母亲的做法。
记得三姐曾经对我说过,我那时候还小,对她的话一知半解:“弟弟,你知道吗?我们家太需要一个男丁撑门户了。叔叔婶婶以前可是敢当着姐姐的面骂我们爹娘,但是他们却不敢当着你的面骂!哪怕你只有七岁。”
我问她:“只是因为我是个男丁吗?”
即使是在自家院子里,她还是往四周瞅了瞅,才附在我耳边道:“只因为你扮成了一个男孩!”
我大惊,即使小,也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我竟然是个女孩?”
我从小都没有在外面如厕过一次,即使再急,也听从父母亲的嘱托,从不光身,从不在外方便,只与姐妹们玩在一处。
被人家嘲笑娘娘腔,我总是灰头土脸和那没教养的孩子打一架,渐渐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我竟然是个女子?这个消息让我震惊且纠结了许多年。
最后,我发现,我早就习惯了当一个男子,也做好了洒脱一生的准备。
作为早就败落的家族,我们除了有这么一个院子,也没有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好在眼下,二姐,四姐,五姐都已经生活稳定,三姐和我们也每有通信,托人捎些银钱回家。
这是我们多年来的最轻松的日子了。
转眼之间,小妹已经十六岁了,但是她好像对嫁人这件事并不热衷,反倒对出家为尼很感兴趣。
但不得不说小妹的命很好,十六岁生辰那天,我们遇到了一位打扮富贵的公子,竟然对小妹一见倾心,第二天就上门提亲。
小妹很犹豫,父母亲也惴惴不安。
那人家境极好,门第也高,简直打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人家。唯一不好的就是,那人出外游历至此,家远在百里之外。
一日,小妹找到我,娥眉轻皱:“哥哥,你知道的,这里面有些误会。”
我回忆起那公子白衣潇洒,举止温雅,也是赞赏不已。
我抚掌而笑:“你们总归是有缘,小妹,以你的聪慧,定能在他的府里当个头等的夫人。”
小妹怯怯看着我:“哥哥,我真的行吗?我的脸,真的好看吗?”那晶亮的大眼睛,无比有神,透着天真无邪还有对未来的希翼。
我摸摸她脸颊,细腻柔滑,新施的粉黛让她如雨后清荷般美丽动人。
“全天下,也不过你有如此动人的美貌了。”我喃喃自语。
最后,定了婚期,那人高头大马,八抬大轿来娶亲。
我家出嫁了五个女儿,头一次这么大的阵仗,噼里啪啦的炮竹震天响,喜庆的唢呐吹的人神魂欲飞。
为了小妹嫁的体面,我们掏空了家底,把能给的都给了她。
在家门前,她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把长命锁,通体金色,分量很足,挂在颈上也很累。
我从房中出来,这次,我背着她上轿。
周围人一片惊呼:“真丑!”“几年不见,这唯一的公子怎地越变越丑?”“就是,小时候还唇红齿白,比他姐妹们还都美上三分。”“哎,其实还是挺像,你看,就是眉毛短黑了点,眼角耷拉了点,脸上有点斑 ,笑起来有点呲牙咧嘴,整体看也不错。”
我嘿嘿傻笑,惊倒一片。
后背被小妹的眼泪打湿,我终于忍不住道:“小妹,你别拧我啊!我怕疼的。”
小妹搂紧我的脖子,贴近我的耳朵,四周是欢闹的人群,响亮的炮竹和刺耳的唢呐,但我还是听到她轻轻唤了今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六姐,谢谢你!”
新郎官一脸喜庆,并看不到这里,我远远望着,对小妹说最后一句嘱托:“守口如瓶,照拂家人。”
我就用这模样在家里待了五年,也没娶到妻 ,小妹也是争了气,生了三个哥儿,在那里站稳了脚跟。
家里人也都沾了她的光,重新扬眉吐气。
爹娘过了几年顺心如意的日子,撒手人寰。
爹娘最后都留下这句话:“远远找个人嫁了吧!”
我为他们办了后事,守孝三年,便把宅子卖了,辞别了二姐,四姐五姐。
把定陵县那无主的坟偷偷迁在了父母亲的墓旁。
用银钱赎回了三姐,十多年过去,她姣好的容颜已经略显沧桑,她嫁给了那府里的一个小管事,性格也终于圆融许多。
我告诉她,我即将远行,她噙着泪笑的很美,当年的小妹就看到了这样的笑容,真的是很美。
我记得,小妹在我们十六岁生辰那日,把我打扮成女孩儿模样,她则扮成一个男子,对我说:“你真美!”
那日,我第一次细细观看那胭脂摊上的水粉石黛,却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姑娘脖子上带的可是长命锁?”
我下意识抬头,是一张俊朗的脸,笑起来清风明月,一下子就让我蒙了一懵。
“你喊谁姑……”我低沉的嗓音让他一愣。
我清了清嗓子:“是长命锁,怎么了?”说着,我便把玩起这锁头。光顾着换衣服,怎么忘了摘了它?
这长命锁是祖传下来的,只传男丁。抓周时,我一把抓住,也决定了我的命运。
他笑了,也掏了出来一把长命锁:“咱们真有缘。”那样式一模一样,海棠四瓣,上有东珠。
其实这有什么有缘?皇室之物而已,这人估计也是皇族子弟,想到这,我便礼貌笑一笑,不再答话。
转头走几步,正好看到了小妹,小妹却没敢过来,我回头一看,见他还跟着后面,便懊恼,走得更急,直到走到家门口,发现他还在跟着,不觉喊道:“你若再如此,我就让我哥哥把你送到官府去。”
说完,便重重关上了门,随着那重重关门声,我的心也砰砰跳个不停。
一抬眼,竟然看到小妹俏生生立在院中。
“你怎么进来的?”我讶然。
她奇怪地看着我:“有后门啊,比较近。”
我一拍脑袋,觉得还是做个男儿身好,怎地此时如此愚钝?
我四处游历,到了那一处时,却听闻那府里的大夫人喜爱吃斋念佛。没想到,兜兜转转小妹还是想要当个尼姑。
我历练多年,易容功力越发炉火纯青,我便扮成一个中年道姑去了府里。
小妹一身素衣,不施粉黛,脸色憔悴,见到我时,并未将我认出来。
“你可是为一件事不能释怀?”我问。
“是。”她低首答道。
“这是一封信,有人托我给你,他让我告诉你,谨记为母之则。这封信,阅后即焚。”我叮嘱了她,便走了。
这院里的风景极好,可是这假山假树,怎如外面逍遥快活。
几天后,便传出这家主母又开始主持中馈,出门交际贵妇,手腕了得。
这才对,这才是我自小聪颖的小妹。
我感激着父母,让我有着我所欢喜的人生,不必拘束于女子的皮囊之下,他们早就教会了我如何作为一个男子在这世间洒脱独行。
天大地大,总有我归隐之地。
愿我们都各自安好,不负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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