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词语背后的真实（之六）

正直

在我们几千年的历史上，这是一个早就被强权者枪毙了千百次的词语了。为什么这样说呢？不是有“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宁死不屈慷慨就义之说吗，这说明要想正正地站直了，不下跪磕头，不弯腰屈膝，就只有死路一条。

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被成功演变为“政权出自枪杆子”之后，“正直”便被赋予了另外一层含义：专指因为背着枪杆子，不得不挺直腰杆的一种符合国标的身姿了。也许，换一个角度来看，就是：没有枪杆子作支撑，你无论如何都是驼着背，佝偻着腰，正直不起来的！我等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还敢奢望享受“正直”的待遇呢。

真理

这应该是哲学家们念兹在兹的词语。我不是哲学家，虽然爱好哲学，懂点通俗的皮毛，也不敢提起。作为升斗小民，在公众场合说到真理，差不多等于向周遭宣布你自己刚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这两个字，不管“真”也好，“理”也好，都是目前我们这个特色中国，最泛滥却又最无法捉摸的东西，它们流窜于各级政府的红头子文件，集合于大小官员的讲话之中。所以，我们每一个国民都应该而且只能相信，伟光正的权力指向哪里，“真理”就一定在哪里。

文人

弄些文字玩，娱人娱己，绝对没有任何“载道”“言志”的企图，更不敢存“达则兼济天下”的野心。什么人不可做，为什么偏偏要做文人？过去民间有一种通俗说法叫“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骂当兵的叫作“塞炮眼儿的”，那是因为小老百姓没有什么追求，只求活着享个天伦之乐，死了得个全尸，把荣华富贵的希望寄托于来世投胎。后来当兵竟然可以变成掌权的“枪杆子”了，于是大家才来了兴趣，改之为“一人当兵，全家光荣”。而文人呢，脚板翻得快的，就跟着“枪杆子”跑，自然随之进化为“笔杆子”，为那些“同志们，给我冲啊”摇旗呐喊，强强联合，并称“二杆子”。当四九年后沈从文不再写小说随笔，老舍接着往湖水里纵身一跳……苟延残喘的华夏文人便像崖山之战之后集体自杀了。

文学

“文”字家族的词语都是容易引起心理过敏的。比如“文化”，如果非要用它，一定得在它的前面隆重加上“茶”“酒”“食”之类的实物，否则近乎于呓语。“文学”就要看为谁服务了。这道理便像美女跟从官员，就是官太太，过去叫夫荣妻贵的“诰命夫人”，而美女为所有人服务呢，那就是从事最原始的职业喽。当然当然，这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我们才有幸目睹文学“为最广泛的人民群众服务”的繁荣盛况。

呵呵，奇怪的是“文”字家族里，也还有最最受宠的一个：“文凭”！一旦拥有，终身受益，与获得了青楼终身会员证相似，凭此证件可以享受打折优惠，因此全国上下才趋之若鹜，才仕而优则学，不惜弄虚作假。甚至，某年某县政府还出台了没有初中文凭不准结婚的规定。你看你看，一纸“文凭”已经成了入洞房的敲门砖了，可以想见“文”字家族，还有那么一丝咸鱼翻身的希望哟。

后记：

我们羞于提起的词汇，还有很多很多，完全可以编成一部厚厚的词典。可惜我等才疏学浅，又忙于糊口生计，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就此打住，喝稀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