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nor Classics 侧田伴奏 亦舒说 有过去的女人
即使衷心相爱结局不要问
即使他一走了再无人想吻
就当早生百年
他哪曾识你 你会很甘心
——杨千嬅《亦舒说》
舒先生是美食家。他喜欢用舌头。
酥。软。柔。糯。亲而不淡,舔而不腻。如风暴席卷大地,如光阴掠过原野。
他用品尝的姿态,对待肉身。在十九岁那年清冷的寒假中,在舒先生的学生宿舍里,放假后空旷的校园和打篮球的男生不会知道,那个初熟的女孩被舒先生的舌头撩拨到神魂颠倒。
砰地一声,宿舍门被推开了。
舒先生反应飞速地拿起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放到膝头,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自己团进他的被子。
舒先生对学校保安嬉皮笑脸地承认,自己在看“片子”。我躲在被子里大气不敢出,想象了无数次被子突然被掀开以后该如何应对。
只听脚步声近了又远,大爷甩下一句“声音轻一点”,说完走了。
那是十九岁青春最美好的时候。我以为,天底下没有比我和舒先生更般配的一对了,我们会永远住在福地洞天,做一对比翼神仙。
即使将他封最爱亦不要恨
一般都得不到正如亦舒说
做到生子结婚
终须都与较平凡那位至会衬
——杨千嬅《亦舒说》
在我念书前,舒先生一直是传说中的人物。那个年纪写东西的小孩,要么是愤青式的激扬文字,要么就是小恋爱伤春悲秋。
舒先生倒好,从高中开始,他就只写吃,穿,逛,玩。尤其是吃写得好,让人见字如饿,常常在各种刊物上看到,难免让人心向往之。
我进校的时候舒先生研究生一年级,在学校举办的一个文艺青年座谈会上,他迟到了。还没进门,就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后来他告诉我他最喜欢杨千嬅,杨千嬅就是这么笑的。
他看上去比我们这些本科生成熟很多,穿着和投足里有一股老上海的风情。
他问我要电话号码。我一颤,竟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第二天,舒先生就发消息来约我唱歌。我如约而至,却发现并没有其他人。我们唱了一晚上的杨千嬅,唱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舒先生略微不自然地说,好累,宿舍回不去了,要开个房睡一觉。
我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么赤裸裸的表达。那时候,崇拜和爱慕交织在一起,他说的每句话,他做的每件事,都是对的。走进房间,脑海里划过一瞬的想法,不能那么快,不能!我想得很清楚,我们分着床睡,相安无事。直到半梦半醒间,他突然过来吻我。
就是那舌头。那美食家的舌头,让我事先预想的所有防线瞬间崩溃。
我和舒先生在一起了。一个你一直听闻、又第一眼喜欢的男人,就这样来追我。舒先生大概到死都不会知道,他如何改变了一个女孩的人生。
就是那样一个命中注定的人吧。是他的出现,让你自信,让你坦然,让你开始了解自己其实有魅力。曾经我们都是那样畏畏缩缩地面对感情,而经过了这一遭,突然之间,头顶上的乌云散了,阳光一直一直洒在脸上。
得到了原是虚荣
求他采星星都答应 但谁保证
难受为了太好胜
——杨千嬅《亦舒说》
我从来没有那样春风得意过。恨不得让每个人都知道,他,舒先生,许许多多人知道、喜欢甚至仰慕的家伙,是我的男朋友。
舒先生喜欢亦舒,我就跟着读。“现实还是公平,得到了原是虚荣”,我匆匆略过,并没有去咀嚼其中的意味。
但舒先生却带我咀嚼了许多的美味,他在弄堂小店付钱,在高级餐厅则根本不用付钱。谁说过想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先征服他的胃——这种境界我是做不到的,因为舒先生轻松就反过来征服我的胃。
谁让他是美食家呢。
如果日子就这样流过,在吃吃喝喝的岁月静好里,我就会成为舒夫人。一个不会做菜的美食家太太。
我迫不及待了。去逛超市,去见父母,去学习他喜欢的任何东西。
像所有第一次面对终身大事的女人一样,那种急切的欢愉、夹杂着一丝丝不真切的虚幻感,最终导向隐隐的不安。我一次一次地确定,他是不是爱我。
现在看来好笑。他当然爱我。
然而那时为何这么作?作到每一次见面都好像要再确认他的真心,作到每一天晚上通电话都好像在试验他的忠诚。作天作地,作死作活,作到他烦,作到他恨,作到他因为要睡觉粗暴挂掉我电话。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恨,他越是粗暴我越是受挫便越没有安全感,于是越是加倍想要证明他真的爱我真的想娶我为妻。
陷入恶性循环。最终一场轰轰烈烈的你情我愿,变成了一场我想要战而胜之的战争。
然而很遗憾,我一定输。
现实还是公平
太耀眼激情一如即兴
下个季节转心境
——杨千嬅《亦舒说》
那个时候正好遇到刘先生。一拍两散,舒先生仿佛自动地淡出我的人生。
没有冷战,没有吵闹,连一句一本正经的分手都没有。没有分过手,那么是否按照某种偏执的“理论上”,十几年后的今天,舒先生仍然是我的男人,我仍然是他的女人。
但很遗憾,我们已各自消散在天涯。很多爱情的结尾竟是连结尾都没有,甚至不需要一声叹息,它只是像老式流行歌曲的副歌,循环着,循环着,淡出。
之后的很多年,我仍然能见到舒先生。在电视美食节目上,在报纸美食专栏里,在书店的畅销书架子上,在许许多多交集人物的谈资里。
我淡淡一笑,告诉他们那是我前男友。哇!别人赞叹。舒先生毕竟是名人,而我要的或许只是这句“哇”。
仍有虚荣的成分,仍然试图证明什么。
甚至有一次,在某个场合,我在很远很远地方听到他的笑。爽朗的笑,杨千嬅式的笑。
我走了。承受不了这样的偶遇,那就让我消失于尘埃之中。
直到今天,我还能经常看到舒先生的消息。他比以前更有名了,结婚生子,媒体上每一张照片都是爽朗大笑的模样。
想起了亦舒的话:我代他高兴。这年头至少还有一个快乐的人。
他不爱没法讲情
和他讲分手不扫兴 换来尊敬
未圆满爱情也隽永
——杨千嬅《亦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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