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看是老师的电话,心里就“格登"了一下,果然,你闯祸了。
挂了电话我又马上打过去,问你在不在?担心你会情绪过激,想在电话里和你说话稳住你情绪,同时往学校赶。
“摔门而出了,现在不知何处。”老师说。
我松了口气,你一个人静静,也许有利于情绪的平复。
一路上,担心老师会不会让你气坏,老师还没见过你发脾气的样子。
你刚上初中的每一天,我心都惴惴,怕你还是旧时脾气。
还好,初一的第一学期风平浪静,平安度过,竟没被请一次家长。
但该来的还是来了,我忐忑不安,站在学校大门口,给老师打电话,让在校门口等。
终于等来了老师的短信,说己和你交流过了,你觉得自己这周特别不幸,手机坏了,东西丢了,主要是猫死了对你打击特别大,内务没做好被批评成为了导火线,实在没法克制就爆发了…
(二)
这周你给我打了三个电话,一个说让我将延续小花生命那盆花搬进你房间(缘由见《伤逝》),第二个说你花十元钱买了beyond的书签,第三个说妈妈我比以前上课能专注听课的时间长了。
我知道你想让我放心。
下午接你的时候我装着什么都不知道,高高兴兴地和你聊天:“棋哥,这周有什么事要告诉妈妈的吗?”
你迟疑了一下,说:“是不是有人给你说了什么?”
“没有啦,妈想听你说。”
“妈妈,我努力了,知道我为什么喜欢beyond吗?”
你停了一下看住我:“因为听他们的歌可以让我控制住情绪。”
“很好啊,妈妈也喜欢黄家驹。”以前虽然还算喜欢,但后来特别喜欢是因为你的喜欢。
“所以这周我买了beyond的书签,想让他们帮助我,但这次他们好象也帮不了我。”你接着说。
我突然有些心酸,但仍硬起心肠说:“妈妈理解,但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是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矩,二是哪怕面对再难的事,也要学会控制管理自己情绪,三要设身处地为班级为老师着想啊!”
“我明白,当时我也竭力控制,自己将手都捏出印子了,摔门出去后一直在厕所用冷水冲自己的脸…”你突然有些烦燥。
“两节课你都这样?”我一阵心痛,忙说:“没事,妈知道,你比以前,已经进步很多了。”
(三)
怀你那年,非典肆虐,你外婆病重,每周末乘车去川医探望。刚孕三月,母仙逝,悲痛不已,不听人劝阻,每周末回老家去山上看她,直到肚大得无法乘车方罢。
夜不能寐,以泪洗面,夜里最多能睡两三小时,第二天照常上班,其间出血一两次也没去保胎,被摔伤手至你出生才不痛,更不用说什么胎教营养啦,还有种种磨难不足为外人道,想想那年,简直不堪回首…
打过B超,知道你手脚俱全,但还是在你被医生掏出我身体时,忍不住问:“眼晴鼻子嘴巴没什么问题吧?”
“正常的,别担心!”医生可能对各种提问都习以为常了。
“哦!”我大大地松一口气,你不仅顽强地地活着,而且还是健康的!上天待我不薄。
一行泪水悄然滑下,才在麻药的余威下晕沉沉想要睡去。
有时会感叹,善良和乐于助人的我,为什么总是经历着不幸?真的好人没好报吗?
你,就是上天给我的最珍贵最美好的回馈!你的降临无疑是上天给我最圆满的回复。
一切付出的艰辛、经历的苦难与上天赐你予我的幸福相比,微不足道。
虽然你未必是世人眼中的乖孩子好孩子。
(四)
你的叛逆期来得有点早,两岁多就开始了。
你傑傲不驯,特立独行,敏感易爆,天不怕地不怕,特别地有主见,一点也受不得委曲。若觉得被冤枉,总会奋起反抗。
才两岁多,你就敢自己开着电动车到处跑,不小心撞倒了阿姨的自行车,还理直气壮地和阿姨理论。
你的小学老师郭老师,用心用爱带着你们班六十几个孩子,特别是在你这类孩子身上,付出了更多的心力和爱,却从不抛弃不放弃。不到迫不得已,他从不会轻易让孩子请家长。
可是,我仍记不清,小学的你,被请过多少次家长,哪怕最初是别人不对,最后你都会暴怒得将事情弄得完全无法收拾。
每次到学校,我竭力表现得很轻松,但爬楼的腿都是软的,怕自己处理不当不周,伤害了你和同学,伤了老师们爱护你的心。
但我,从未就此体罚过你。
有次在去学校路上收到你的短信:妈妈,不准来!我自己会处理…… 你知道我工作繁忙,不愿让我一再面对你惹的祸。
可是,除了激烈的反抗伤人伤已,那时你还不会使用更好的处理办法。
怕我灰心,郭老师对我说:“相信有一天棋(你全名)会令你骄傲的!"感动得差点又当场泪奔。(郭老师,我和棋将终生感恩的恩师,棋和他的故事,我会择时另写。)
这句话的份量,也许家有犟娃的父母才能真正理解它的意义。
其实,妈妈也和郭老师一样,从未失去对你的信心,那天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听校长讲他的故事,讲每个孩子都不一样,都有自己的生长期,让孩子自然生长,别急,静待花开。又一次泪流满面。
我坚信,你就是我的骄傲!
(五)
较之小学,你的确进步了很多。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怎样才可以让你尽快走出小花死去的阴影?怎样做才能让你真正改变?并将你带来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也许你看出了我的焦虑,拿了beyond的书签给我看,问我:“你看每张上面是不是都是四个人?”
“是啊!”我不解,不明白你问这话的意思。
“原来他们乐队是五个人……可是你看他们现在只有四个人,笑容还是这么灿烂,这么开心!”你刻意省掉了黄家驹去世后那句话。
原来你是想告诉我,你会向他们学习,尽快走出小花死去的阴影。
“妈妈你相信我,我自己会处理这件事!”你刚说完这句话,我蓦然在你头上看见了根明晃晃的白发。
它发着白色的刺眼的光,象把匕首,刺穿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你,才刚满十三岁啊!
(六)
虽然你有那么多缺点,可是你又有那么多的优点,你善良、聪明、孝顺、讲义气、有强烈的正义感、懂得感恩…
既使自己舍不得花钱,看到路边的乞讨者,也会捐助。看到流浪的狗,你总是会收养它们,而我,总不忍拒绝你,小区的流浪猫,连我都无法近身,你单独在时它们都会让你抚摸。
你冷漠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善良的心。
明知打不过高自己一个头的人,却还是会在朋友被欺负时挺身而出。明明自己都没钱用,但朋友需要时也会毫不犹豫地想法借给别人。
就如袁同学给全班每个同学写的评语一样:“有一种好兄弟,叫棋(全名)。"
当然,这是把双刃剑,妈妈会逐步教你选择好兄弟好朋友的人品标准。
你总是隔一段时间找个借口到小学去看看,你想在那里碰到郭老师,你爱他,可你又觉得自己不够好,辜负了他,不愿特意去见他。
小时带你的姨婆心情不好,你悄悄告诉她,你将来会好好孝顺她,让她高兴些。
你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只是你不会表达出来。而我是懂你的。
我一直视你为好朋友,我们在家斗智斗勇,趣味横生,我叫你棋哥,是希望你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从小,你就陪妈妈加班,常常很乖地睡着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因为你的陪伴,我再也不会是深夜孤零零一个人,在空旷的阴森森的大楼里被吓得心惊胆颤。
而你真的担起了小小男子汉的责任和重担。 父亲不在家的日子里,家里的重活、出门的负重、拖地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慢慢地变成了你的专利,若遇妈妈生病,洗碗、照顾妈妈也顺理成章成为了你的事…
读初中要住校,为母自然放心不下,恶补你生活常识,而你却问:“妈妈,你若去超市,怎么回来?生病了怎么办?"
原来你在担心,你不在家,妈妈是否可以独立拿回重物,若生病怎么办……
你每周回来,总是会陪我说话,说学校趣事,说哪首歌好听,往往也是报喜不报忧。我知道你是怕妈妈寂寞。
从小你就养成了习惯,有什么好吃的,总让妈妈先尝一口,而我从不拒绝。
从你会走路开始,就没让妈妈抱着背着走过,公共汽车上只有一个位置的话,你绝对是让妈妈坐,书包,也从不让妈妈替你背…
家里遇到困难,你安慰我:“没事,总会过去的,过去了就好了。"
有时候我会向你撒娇:“妈妈晚上还要写两篇文章出来,这时碗还没洗,狗还没喂,时间来不及了。"
“算了,你快去写,我来洗碗,遛狗。"你俨然大人般地说。你用你的方式支持着我的码字,其实,你也还有好多作业没写。
才惊觉,我竟然想不起来你撒娇的样子,或者,你没向我撒过娇?
我,是否让你背负太多?令你早生华发?
妈妈是不是太心急,将我的小蜗牛赶得流了泪?
我欣赏别人家的孩子,却不愿拿你和别人家的孩子比,只希望,你每天比自己进步一点点。
你有一百个缺点,我也能为你挖掘一百零一个优点出来。我一直就那么欣赏你,一直希望,妈妈的爱,是你最安全最温暖的所在!
当你用自豪的语气告诉我,你小学在这个学校的同学除了你全进了火箭班,我看得出来,你在为郭老师为你的同学骄傲。
自以为淡定的我,还是忍不住笑着说:“什么时候你也坐坐火箭给妈妈看看啊。"
“我不坐火箭,我就喜欢坐拖拉机。"
“火箭好啊,又快又好,飞得好高,可以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你再说我就坐推土机啦!"你一向如此逆反。
我闭口,审视自己内心,虽然我一直坚持健全的人格比成绩更重要,但你毕竟生活在竞争激烈的社会,周围全是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将来你的生存怎么办?
也许我不算合格的家长,我总是想给你更广阔的心灵空间,却在你学习习惯的养成期因自己工作忙而忽略了。
有时候我也很迷惘,别人家的孩子太优秀,而你还是在慢慢爬行。我不愿驱赶着你加快前行,是否是个错误?
需要反思的太多了…不知不觉,又碎碎地念这么多,这个命题,也许需要另立篇目才说得清了吧?
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不可谓不大,我一直在努力学习,不断地纠偏、不断地修正自己的行为和对你的引导,让自己能跟上你成长的速度。
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无比珍惜,做的每件事,都想倾尽全力,给你一个相对美好的童年时代。
真正的爱,从无附加条件的。
虽然前方布满荆棘,充满迷惘,
但我愿用心用爱陪着你,一起慢慢成长,静待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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