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掉

吃完饭回来的时候，东边屋顶的上空突然炸开一朵不算明亮的烟花。然后，一朵，两朵，次第绽开的花蕊明明灭灭，安静而绚烂，带来一阵稍纵即逝的流星雨。

窗外吹拉弹唱了一整天，时而激烈高昂，时而委婉悲戚，不知谁家在办喜事，或是丧事。

你看，我们对于生或死，喜或悲，庆祝和缅怀的方式其实一样，尽管大多人事无法感同身受，人们依然要不停劳碌，大张旗鼓地与人分享，那些喜怒哀乐在不过百平的大地上、人群中、天空中，无限放大、无比浓郁。在极尽热闹、曲终人散之后，一切终归虚无、寂寥。欢喜渐淡，悲伤如常。

我不止一次地觉得，今年似乎忽然老了太多。哦不，是2018年。对关系密切的领导半感叹半认真地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笑了好一阵，毫不留情地回我，你以为你还年轻吗？

老掉，是从失去激情开始的吧。按部就班的作息，永远写不完的材料，千篇一律、翻来覆去的报告，司空见惯却永远无法平静忍受的纠纷。以及，遥遥无期的远方。责任心、热情和勇气在无尽的日夜中渐渐消磨，就连改变规则也不能拯救。

老掉，是从失去期待开始的吧。尽人事，知天命，恐怕只是大多数无望之人的自我安慰。不抱期待的路，只会越走越慢。有一天，会停下吗？

老掉，也是从贪恋身边点滴的温暖开始的吧。朋友的陪伴，同事的体恤和关切，像此刻脚边橘黄色的小太阳，阵阵柔和的暖意环绕氤氲，便舍不得移步。有那么一刻，会觉得，一辈子就这么过着，也不是不能将就。

但，也就那么一刻。关掉取暖器，打开门，就像打开了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黑夜中料峭的冷风扑来，寒意更加分明。身体里的余温顷刻间被一扫而空。

那就多储存一些温暖吧，在彻底老掉之前，如果这个冬天一直有的话。

老掉
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