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我最近被我妈逼着去相亲，她说我自分手后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像木偶，连眼睛都不动一下，让她有些害怕。她想让我过得开心点。

其实我觉得感情什么的只是个累赘，生活也是个累赘，我都那么累了，为什么一个人的时候还要动来动去呢？我不明白，可我不能伤我妈的心。

于是开车到30公里外的城郊去找y医生。

我想y医生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为医生了，因为他已经被医院开除了，原因是私自研究药物，滥用药物，违反人伦道德什么的，时间太久我已经记不清了，好吧其实也就是上个月的事，但我真的记不清了。哎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反正他能治好我的病。

Y医生在城郊的房子破破烂烂的，周围还养着鸡、鸭、猪、羊等乱七八糟的动物，屋旁的一片枯黄的野草，带着沉沉的死气，屋前飘着试剂瓶的绿水池泛着难闻的恶臭。讲道理，如果不是为了拿药，我死也不会再来第二次。

我下车朝着那群或是翻白眼瘫倒在地或是活泼乱跳的小动物们打招呼，因为我总能从它们的蠢样里看到我自己。

我轻轻的敲了敲那个两块木板组合成的姑且可以称为门的东西，我真害怕自己像上次那样把他的门敲坏了。

“是你啊。”y医生打开门伸出一个乱蓬蓬的头，看到我后费力的打开他那摇摇欲坠的门，“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说实话我并不想进去，因为里面到处都是药品和各种半成品试剂，里面那种难闻的味道令我身体上感觉不适。至于你说心理上？不好意思没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这种东西了。

“我只是想来问有没有可以让人开心的药。”我将事情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并且刻意忽视他端上来的泛着诡异黑气的水。

“当然有！最近我就在研究这个，开心嘛，不就是多巴胺的影响。”他有些兴奋的说着，我却开始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原理什么的管他呢，只要能治好就行。

“你来我这是对的，看看你的抑郁症好得多快，都不用心理干预。”y医生一边捣鼓着药一边絮絮叨叨的说。

我忘了告诉你们，y医生是我的前主治医生，上个月患上了重度抑郁，除了死什么也不想干，他说是什么5-羟色胺含量少，只要吃了他做的药，马上就能好。后来被别的医生发现了，说他研制的药有问题，会对什么神经造成永久性的伤害，继而牵扯到别的药物，最后就被开除了，说起来我还有点对不起他呢。

但y医生的药很好，我吃完以后“啵”的一下感觉世界就清晰了，可以站起来做事了，一天不吃就浑身难受。哈？你跟我说神经伤害？谁管他呢，这个药效果又好又快。

之后别的医生开的药太慢了，完全没有y医生的效果好，所以即使他离开了医院，我还是不顾别的医生劝阻与他有联系，并且向他购买药物。当然不止是抗抑郁的药物，但是篇幅考虑我就不扯那么远了

我把y医生给我的药收好后就离开了，因为第二天我还要去相亲。

我去相亲了，那女孩长得吧，反正在我眼里是和我妈一样，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我没办法分清她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女孩拿着菜单对我说：“我并不在意样貌与钱财这些东西，我只在乎感情。”

感情啊……我的内心毫无波动，只觉得这事啊，要吹了，我并不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其实成不成无所谓，我就是怕我妈担心出病来。

于是我背着女孩吃了一颗从y医生那拿来的药丸。

Y医生的药果然有效，我吃了以后感觉世界立刻变得不一样了，我好像终于感受到了“开心”这种东西，这种是种令人怀念的心情啊，我上一次开心是在多久以前了？一个月前？两个月前？好吧时间太久了了我已经记不清了，我也不想去回忆，反正我现在已经开心了。

我抬头看着那个女孩，突然发现她长得好美啊，鹅蛋脸大眼睛，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都像百灵鸟一样动听，那一刻，我想我爱上了她，虽然我不太懂那种感觉究竟是不是爱。

我一直在笑，笑到后面，我有些恐慌，因为我发现我没办法控制我的笑，即使我的心里已经不再想笑了。

“你在笑什么？”她问我。

“我觉得你真好看。”我笑着回答。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我觉得我的世界开始变得美好，美好到让我有些得意忘形，竟然答应她去看电影。

看电影，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我讨厌人多的地方，我只喜欢和自己在一起。

那姑娘选了一部爱情片，一部关于悲欢离合的爱情片，电影院的所有人都在哭泣，而我因为那个该死的药丸只能保持微笑，当女主死的时候我甚至控制不住的笑出声了。所有人都回头，用愤怒的眼神盯着我，包括我身边这位我刚刚爱上的女孩。

电影散场，女孩还带着没缓过来的哭腔质问我：“你为什么笑，你的内心就那么冷漠吗？你就是不觉得可怜不会哭吗？”

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能说因为我吃了开心药所以导致我到现在还是不能收回我的笑，我只好说：“因为我爱上了你，与你相遇让我开心得容不下其他。”

心里想的却是，我抑郁的时候一天24小时要哭23小时呢，眼泪早就流光了。

那女孩害羞的说：“有些太快了，我们明天再约吧。”

“好。”我舒了口气，心想这一关总算蒙混过去了。

我将女孩送回家后立即驱车到三十公里外的城郊去找y医生。

我下车看到y医生正在努力把一堆长相奇怪的绿色药丸往猪的嘴里塞，看到那头挣扎到最后却还是被塞了药的猪，内心难得的升起了一丢丢的同情。

“怎么样？那个药能使你开心吗？”

“能。”我笑着说，即使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笑，“这药的效果好得过分。”

“那就好。”y医生头也不抬的记录着那头猪的反应，“今天来要什么药？”

“让人哭泣的药。”我笑着说，我觉得我已经笑得面部肌肉僵硬了。

“你可真奇怪，不过正好，我最近在研究关于情绪的药。”他刷刷的在纸上记录着什么，然后从那堆喂猪的绿色药丸中抓了一把给我，“一天一颗，别多吃啊。”

我看着那头一直在流泪的猪，心情有些微妙，不过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有效就好。

第二天相亲的那个女孩约我出去看电影，我服用了开心药丸，拿着绿色药丸就出去了。

我今天服用了2颗开心药丸，我开心得要飘起来了，而且当我看到女孩时我发现我更爱她了，这真是美好，不是吗？

看电影时我悄悄的服用了绿色药丸，我觉得这次约会肯定能够圆满成功。

我说过，y医生的药一向很有效，当我刚吃完药，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虽然我并不感觉悲伤。

“你怎么了。”女孩看到泪流满面的我吓了一跳，在一片大笑声中拽着我走出影院。

我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今天看的是一部喜剧，药物把我的神经弄得有些迟钝，我没办法及时接收信息，好吧，即使接收了，我也控制不了我这流个不停的眼泪。

“你别哭了，搞得我好把你怎么了一样。”女孩手忙脚乱的把纸巾递给我。

我控制不住我的眼泪，我没说话，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真的很久才能明白她在说什么。她真是个好女孩，我想。

“我感觉我们不太适合，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女孩说完就走了，留我一人在原地泪流不止。

“你正要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你被这些药物控制了！”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声在我的脑中响起。

“不！我没有！”我叫喊着从梦中醒来，瘫在床边擦着冷汗，想了好久才想起这句话是我的前女友说的，那个时候我才刚开始服用y医生的药而且拒绝了心理疏导。

“我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我在心里想道，“我爱上了一个女孩，我在没有药物控制的情况下我也会爱上这个女孩。”可我又想起了，我爱上的女孩走了，就在昨天。

我必须要想办法挽回我的女孩，于是我又驱车到三十公里外的城郊去见y医生。

我去的时候y医生正在他绿油油的水池里洗他已经看不清颜色的试剂瓶。

“y医生，我爱上了一个女孩。”

“不可能。”y医生慢悠悠的洗他那脏兮兮的试剂瓶，连个眼神都没有，“你所谓的爱情只是不听我的话多吃了药丸产生过多多巴胺的结果。”

“我就是爱上了她！我没有吃药就爱上了她！”我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y医生的话让我想起前女友离开我时说的话。我被药物控制了，这种想法光是想想都会让人背后发凉。

“哦？那可厉害了，然后呢？”y医生似乎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甩甩黑乎乎的试剂瓶朝他的小破屋走去。

我怕他不给我想要的药，所以憋下了想要与他争辩的欲望，急匆匆的跟上他的脚步，“我希望她也能爱上我。”

“那可简单了，足够的多巴胺就可以办到，上次给你的开心药丸还有不，丢5颗给她，保证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不过你可别多吃啊，你吃的药太多了，再吃这个容易有问题的，比如产生抗体什么的。”y医生有些漫不经心的说，丢过一包红色的药丸就开始趴在桌上写写画画，不理我了。

隔天早上，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把女孩约了出来，将五颗药丸扔进预先为那女孩点的饮料里搅匀，还好y医生体贴的把药丸做成了无味的，不然那粘稠的红色液体的确挺令人怀疑的。

“不好意思，那天说走就走把你一个人放在原地挺过分的。”女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坐了下来。

我死死的盯着她的手，希望她赶紧拿起饮料喝一口，这样她就会爱上我，而我也会爱上她，这样我们就能happyending了。

“你妈妈打电话给我了，我也了解了你以前的事，我认为你需要走出去体会这美好的世界。加油，只要踏出第一步，一切都会不同的。”女孩双手握拳做鼓励状。

“嗯嗯。”我死死的盯着她手上的饮料，我猜我现在的眼睛一定红了。

“对嘛，只要自己愿意走出这一步，接下来什么都好说。”女孩似乎说的有些渴了，喝了一大口继续说道：“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的美好人生与另一半。”

什么意思？我脑子有些混乱，我觉得好像有什么破了。“你什么意思？你不愿和我在一起吗？”

“嗯，我觉得我们不适合。”

怎么可能？为什么她没有爱上我？y医生的药明明很有用的啊。我的脑中一片混乱，我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我听不到别人对我说的话，我感受不到外界的呼号。

我忍住头疼，在女孩错愕的眼神中抢过她的饮料喝光，我的世界开始变样，我听到无数的声音，我看到无数双眼睛，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的家，我只记得我想恢复正常，于是我将所有y医生开的药丸找出来，可我分不清那些药丸的作用，只好把他们全都吃了，然后我失去了意识。

我飘在空中，看见我的躯体倒在一堆药丸之间，我不知道这时我该不该感到悲哀，哀叹这被药物控制的人生。

我闭上眼睛，梦到了很久以前，不，是几个月前的美好，女友在身边撒娇，朋友在周围嬉笑怒骂，我可以感受开心与难过，我可以体会到爱与愉悦，我可以……控制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