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初二的时候,招弟回来读初一了。中学的校园就在乡政府大院的后面,离她家很近。招弟回来的时候皮肤变得很白,初有少女的模样。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街上看到她。白色旅游鞋,蓝色牛仔裤,配上紧身的淡绿色短袖T恤,齐整的刘海和束起的马尾,五官精巧,眼神小心翼翼而又脉脉含情。那乖巧可爱的样子实在有些晃眼。有那么一种使人眩晕的电流穿透我了正在发育的身体,致使我像根电线杆子一样杵在街上,不知过了多久。我没有走上去跟她说话,因为我压根就没认出来,只是低下头大大地咽了一口唾液。
几天后我在舅舅家见到她,简直欣喜若狂。欣喜之余,虽然隐约地能感觉到头顶的紧箍圈收紧了一下,令我有些不快,但也只是一闪念罢了。她很内向,总是对外界的一切被动地做出反应。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跟我这个表妹来往。
我家距离学校很远,学习紧张的时候,我和小龙经常去舅舅家蹭饭。那时舅舅家已经在街上开了一家饭馆,家境早已不同以往了。相对于小龙,我更爱去舅舅家蹭饭,好像被一种奇怪的力量牵引着。
初二下半学期,我和小龙迅速长高了,脸上也开始有了一些让人自豪的棱角。我们依旧很像,陌生人简直无法分辨。可我们性格上的差异却渐渐开始展露了。就拿去舅舅家蹭饭这事来说,小龙去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也渐渐不喜欢跟我一起去了。
起初,因为他不去的缘故,我也不好意思去得太勤。可后来我就不在乎了。
招弟有个很好听的学名叫宋雪娇,因为好听,我还是叫她雪娇吧。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大人就该有个像样的名字,虽然那并不代表着独立。
在舅舅家,我和雪娇也不怎么说话。她好像有意无意在躲着我,避不开的时候,才会勉强支应上两句。
有一次我和表弟在外面玩,等到开饭的时候,舅母打发雪娇来叫我们回去。那是她第一次喊的小名。
“小宝,大龙,吃饭了。”(小宝是我表弟的小名)那甜甜的带点羞涩的声音让我愣住了。我回过神来,赶忙去寻找她的身影,她却已经拐过墙角不见了。回去吃饭的时候,我看她的眼神大概是火辣辣的,可我自己都不自知。我看她时,她即便感觉到我在看她,也装作不知道。
从那以后,她那声甜甜的呼唤总在某个特定的时刻重又回荡在我的耳畔,同时也唤醒了我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我开始把她作为确凿的一个人放在我的意识领域进行思量了。之前我想到她的时候,尽量把她看做跟别人没什么区别,可这次我知道不一样了。我也知道那不一样意味着什么。
在别人面前,我是个活泼开朗,爱开玩笑的人。可我也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在什么地方,接受阳光的抚摸或者黑夜的亲吻,读读诗词,想想心事。这样的时刻,我越来越多地想到雪娇,可我也不能忘记她是我表妹这回事。我会想到,我和她是不可能的,趁爱情还是个小火苗的时候我如果不忍痛掐灭它,等它燃起熊熊大火,我就只有飞蛾扑火的份儿了。她又像一朵洁白的雪花落在我五百二十度的心房上,使我浑身一激灵,使我快乐,也使我忧虑和恐惧,可我却怎么也化不开它。”我的忧虑和恐惧大如天,罩住了我十四岁的晴空。原谅我幼稚的头脑想不出哪怕一个高明的想法来解决这种困惑和矛盾。
因此而来的是许多烦恼,即便什么也不想的时候,我也莫名地感到忧伤。班上有一个一直很喜欢我的女生,我一咬牙接受了她的爱情。她叫岳琴兰,是我的初恋。
初二快结束的时候,我恋爱了。可我不想把我恋爱的消息搞得尽人皆知。尤其是,我不想被雪娇知道。然而我所不知道的是,其实她早就知道了。
初三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我发现她总是跟同班的一个男生在一起。我很明白,我这个所谓的表哥根本无权过问她的事情。可我就是想弄个清楚。这个念头炙热而强大,像根巨大的鱼刺把我钉死在种种猜测上。于是经过观察、筛选,我确定了一个能够打听到这件事情的人,她的另一个同班同学。
我把他拉到一个避人耳目的角落里,他一脸茫然,不明所以。这个家伙听完我提出的问题就笑了,好像在说我的问题是多么弱智。他用一种故意拉长的夸张口气说:“很明显他们是在谈恋爱啦!”我害怕他看穿我的心思,也怕他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便借故离开了。其实当我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就像一个魔怔的人突然被唤醒了,才猛地发现自己是多么愚蠢和荒唐可笑。
我一直以为雪娇对我也是有那么一种情愫的,如果她恋爱的话,那个人不会是别人而只会是我。可事实好像不是这么回事,是我自作多情,狂妄自大。我既感到失落,也非常愤怒。可我想到是自己先跟别人恋爱的,也怨不得她。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想把她早恋的消息告诉舅母,让舅母出面阻止。但我最终没这么干。告密是卑鄙的行为,而我很好地继承了父亲的正直。
无疑,在原来的基础上我的烦恼又增加了两倍。一想到雪娇跟那个家伙出双入对的情景,我就怒火攻心,血液里咆哮着雷霆万钧之力。可这一切我只能自己承受,我无法向谁倾诉。那个最有可能的倾诉对象应该是雪娇,可我和她之间越走越远了。
我还是经常去舅舅家蹭饭,可热情却大不如从前了。我之所以还去,一来我不想让舅母失望,二来是想刻意表现出我对雪娇的疏远。
于是我一改之前的小心翼翼,故意要在雪娇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大大咧咧的样子,故意刁难她,说些刻薄话。雪娇从不与我正面交锋,只是偶尔回敬我一个内涵丰富的眼神。这使我莫名的恐慌,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中午在舅舅家吃完饭,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很长时间。我以前选择待在舅舅家,因为能看到雪娇。从我发现她跟别人谈恋爱以后,我更愿意回到学校。但我也没什么心思学习,只是拎上一本书,在教室后面的空地上懒懒地晒晒太阳。
面临升学的压力,初三的学习也很紧张,我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沉溺于心事。那时候距离毕业已经很近了,发生了一件让我很伤心的事情。这件事情跟我和雪娇的爱情貌似没什么关系,但我就是想讲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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