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

轰鸣声响起，火车进站了。

她望着近处的轨道，长舒了一口气。

两天前，她还在城市中心的写字楼内办公，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着她，好不热闹。

这几年的高压生活，领导的责怪，同事的不理解，让她整个人处在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情绪中。于是她请了一周假，短暂逃离了。

火车的终点站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她买票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三天两晚的旅途，轻装上阵，如今看来倒是有些草率。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化，从平原到山川，一路走来。

以往出差，总是在赶时间，客户在等，领导在催，她就像个陀螺，永不停歇。别说欣赏风景，就连多喝口水，都觉得罪过。

“丫头，丫头。”一个明显苍老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把她从万千思绪中拉出。

“您叫我有什么事吗？”对待陌生人，她一向是礼貌而疏离的。

“我老头子能有啥事，看你从上车开始就不高兴，咋滴啦，丫头，和男朋友分手了？”

看着眼前小老头一脸八卦的样子，她哭笑不得，这下好，旅程刚开始，就碰到个老顽童！

不经意间却也多了丝笑容。

“笑笑好，小姑娘就该多笑笑。”

“有啥烦心事，跟老头子我说说呗。”

她看着眼前的老人，有点真诚，嗯，又有点八卦。

“也没啥大事，工作忙，被领导骂了。”再大的压力，用语言描述出来都显得无足轻重，她又看向远处。

“我当啥事呢，看把你愁的。”老爷子翻了翻包，拿出瓶二锅头，又把桌子上的五香花生米拆了，放在纸巾上，推到二人中间。

“火车上刚买的，放心吃，保准没毒！”

卖食品的小车刚过去，她眼看着老爷子买的，知道他是好意，再推辞就太扭捏了。

她伸手捻了颗，吹掉表面的花生皮，扔进嘴里。“谢谢您。”

又打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以水代酒。

老爷子开始絮絮叨叨，讲他之前的事。

看老爷子这么康健，实在想不到他以前经历过那么多。

“中学没上完，我就退学了。”

“是家里不太富裕吗？”对于那个年代，她只在外婆那里隐约听过。

抿了口白酒，老爷子接着说：“当时家里确实不富裕，但还是非常支持我读书，是我自己退学的。”

“有次去爬山，捡了条命回来，就是把腿摔坏了。”老爷子起身走了几步，右脚隐约有些不利索，倒是不明显。

“是不是看不出来，想当年，我可是坐了很久的轮椅。受伤之前我在校队里打球，是中锋呢！不过受伤后就没玩了。”

“那后来呢？”她忍不住发问，她想象不出那段日子该怎么度过。

“就是这样过呗，头几年接受不了，后来也接受了，配合医生治疗，再后来又自考学校，去年刚从一家建筑公司退休，现在准备去儿子家看孙女。”

她有些听愣了，那么难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我年轻时觉得生活很难，现在儿孙满堂，再回想起来，觉得不过是一场梦，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丫头，你看这来来往往的人，谁身上没有些故事？谁又没有烦恼呢？”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啥事也别纠结，什么阻挡你了，就去改变什么，别给自己设限制。我有个小女儿，比你大些，前几年参加工作时也和你一样，我把劝她的话送给你。”

老爷子喝白酒，她喝白水，有些事情开始豁然开朗。

再醒来时，老爷子已经下车了，小桌板上给她留了一个橘子和半包花生米。

她想，这场旅程是时候该进入尾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