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刘中禹吵完架,甄晓雅便恹恹地,那天她上完学期末的最后一节网课,正坐在电脑前发呆。苏菲突然打电话过来:“喂喂,晓雅,结课了吗?”
“结了。”她拿起手机懒洋洋回答苏菲,又随口问了句:“你呢,你结课了吗?”
“赶紧地,出来放松放松。”苏菲并没有听出异样,只顾催促甄晓雅。
“干什么,疫情这么严重,逛商场怕传染,去小店都关了门。”甄晓雅警惕道。
“吃饭,吃饭呀!”苏菲嚷嚷道:“我都小半年没去过饭店了,特想吃海底捞的牛油火锅。”
“吃饭,吃饭不保险吧。”甄晓雅犹豫着说:“前一阵儿那次封城不就是因为小李村村民婚宴聚集引发的吗。听说那村子到现在还封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苏菲郁闷道:“也不让聚集,也不敢旅游,现在连市区都不让出,憋闷死了。”
“你就宅着吧,安全第一。想吃啥点外卖,现在啥都不方便,点个外卖弄个网购倒是十分方便。”甄晓雅谨慎劝阻道。
“不行不行,这好不容易结了课,我想放松放松。再说,也没有明令禁止不让去饭店,我上网看了看,好多大饭店都开着呢。走吧,好晓雅,先去搓一顿。”
“要去你去。”甄晓雅说:“我现在真没胃口吃饭。”
“让我一个人去吃海底捞,亏你想得出来 !”苏菲讥笑道。
“好吧,陪你去。”甄晓雅只好说:“这真叫舍命陪君子,你爱君子不君子,我这舍命是真正的。”甄晓雅又问:“哎,怎么去。”
“我打车。”苏菲说:“我家车子今儿限号。改天得换辆特斯拉,那个不限行。你别看一周就限行这么一天,老不方便了。今年全部网课倒没啥感觉,记得有一个学期我的课都排在周三,结果又赶上周三限行,那个学期基本每周打车去上班儿,挣的那点钱全给了滴滴司机。”
“别打车了。”甄晓雅想来想说:“还是我去接你吧。”
“不用,太麻烦。”苏菲连忙阻止:“你还得绕到我家,哎呀,不用不用。”
“打车不安全,那么多人接触过的车,不小心碰见个病毒携带者,被传染上了不值当。”甄晓雅提醒:“咱也别大意了。”
“有那么严重?”苏菲说。
“反正注意点儿好,哪个感染了病毒的人是故意感染的,还不都是因为大意。”甄晓雅说:“关键传染了没救。”
“唉,听说疫苗快研制出来了,估计疫苗研制出来就好了。”苏菲叹气说:“那好吧,你来接我。”
年初出现的疫情横扫全球,到如今已经整整一年,依然没有消停的迹象,倒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世界像陷入泥沼的一辆巨轮,只听见发动机嗡嗡的空转声,却不见它向前推进的步伐,然而无论如何,人们依然顽强地活着,生存的欲望像苏菲想吃海底捞的信念,但凡有一线机会就阳光灿烂地探头探脑出来。
甄晓雅匆匆洗漱又化了个淡妆,再换下与她天人合一久处不厌的睡衣,翻箱倒柜半天找出一身能出门的衣服。原来总不出门的人,偶尔出趟门找身合适的衣服都这么难。
甄晓雅开车出了小区转向大道。小区附近的路上全然不像往日,行人几近绝迹,偶尔几个也都带着口罩行色匆匆。她突然想起她忘带口罩,赶紧翻车内抽屉,还好,预备的口罩这次派上用场。
甄晓雅记不清这是第几轮封城了。从一开始的强烈不适到渐渐习惯,封城已经成了疫情管控的必要手段。今儿这个城市封了,明儿那个城市封了,最短的时候封城两周,长的时候封城四周,甚至更长时间。天门市最近一轮就整整封了四周。
甄晓雅到苏菲家楼下,给她打了电话便坐在车上等待。不一会儿从苏菲家楼门口出来个人,身上穿的厚厚的脸上捂着口罩,看不出模样也分辨不出年龄性别,甄晓雅居然没认出是苏菲。直到苏菲喊着“晓雅”冲她的车子跑过来,甄晓雅才看清来人。
甄晓雅开车载着苏菲,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去她们常去的人民商场六楼海底捞就餐。刚刚解封的城市似还没睡醒的样子,而人们亦如冬眠的动物似乎也还不太习惯外面的世界,甄晓雅一路开着车子过去,诺大的城市冷冷清清,路上依然很少看见车子也很少看见行人,沿街的商铺门帘有的还没打开卷闸门,开着门的生意也不怎么看见有顾客出入。甄晓雅感慨:“唉,不知道这疫情啥时候过去。”
“年前疫情刚开始那会儿,我还以为会像非典,几个月就能过去,结果闹到现在。”苏菲说。
“人说大疫三年,这没准刚开始。”
“三年!”苏菲吃惊道。
“是,听老人们说大疫三年。”
“这人活一辈子啥事儿都得经见经见。怎么就让我们赶上了。”苏菲感慨道。
一路上畅通无阻,片刻后甄晓雅和苏菲就到了目的地,二人经过人民商场门口时,瞥见商场门前的广场光秃秃门可罗雀,甄晓雅车子停在停车场入口处,拿出手机扫码出示健康码和通行证后,长驱直入进入停车场,只见上下好几层的地下停车场内一片空荡,平日里见缝插针停车困难的情况居然没有出现。
甄晓雅说:“哇,怎么没什么车。”
苏菲说:“简直可以飙车了。”二人的说话声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内响起回声,那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幻,似乎是从别的什么地方传来。
甄晓雅皱皱眉头说:“不习惯。”
苏菲也左右看看说:“太静了,瘆人。”
两个人停好车摁了电梯,电梯门开二人走进去,连着六层居然没有停,一气儿就到了六楼。
海底捞门口排排坐着等待叫号入座的画面荡然无存,那情景像撤了场子的电影院只留空空的座椅,连门口角落免费做指甲的地方也看不见服务员,儿童活动区更是静悄悄地,徒留一座孤零零的儿童城堡。
如果不是门口站着的服务员,甄晓雅和苏菲会误以为今天闭店,或者永远闭店。甄晓雅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着,她发现海底捞还算好的至少开着门,而距海底捞咫尺之遥的那个糖果空间早已人去楼空,穿着精致满脸可爱的小姑娘不见了,花花绿绿奇形怪状的糖果不见了,路过就忍不住想要摸摸的糖果盒子也不见了。曾经熟悉的一切像被精灵使了魔法眨眼都消失了。
海底捞对面的君粤甜品店,以往总是灯火通明座无虚席,如今也没了踪影,灯灭了桌椅撤走了,看得人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进了海底捞,只见平日里人头攒动笑语欢歌的店堂内从来没见过的寂静和空旷。服务员把二人引致小卡包时,长长的过道两边卡座内空空如也,走了好一段才看见卡座里一家三口,孤零零坐着低头涮火锅。待二人坐定后,服务员迅速呈上电子菜单。
“什么口味?”甄晓雅征询苏菲。
“当然是牛油火锅、重辣。”苏菲说。
“对,重辣。”甄晓雅想到在这样数九寒天的日子大快朵颐吃一顿麻辣鲜香的火锅,直吃到满头大汗的样子,突然来了食欲。
“再要一个冰粉,一个椰子冰激凌。”苏菲又说。
“哇,太好了,麻辣对甜食,滚热配冰凉。刺激。”甄晓雅被这个组合振奋,情绪和食欲同时被调动起来:“再点,苏菲你接着点。”
苏菲没看菜单,直接点了二人常吃的一些菜品,什么特色羊肉,鲜切牛肉,虾滑毛肚血豆腐,最后点了蔬菜拼盘。
二人点完菜,便坐着聊天,看服务员把火打开,端来火锅汤料,把菜一一上齐。
“咕嘟咕嘟”红油火锅不一会儿就开了,倒看不见太多热气,红油包裹着的气泡在锅内翻滚,像一颗颗透亮的红色弹力珠子起起伏伏。气泡偶尔爆裂开来,扑出的热气裹挟着辛香麻辣一阵儿阵儿飘了起来,那味道诱惑着甄晓雅和苏菲。
“真香啊。”苏菲把特色羊肉一股脑放进火锅,那红油气泡眨眼被夷为平地,羊肉随之沉没锅底,等红油气泡再次咕嘟咕嘟冒起来时,大片厚厚的羊肉摇摇晃晃浮上锅面。
“吃,吃。”苏菲迫不及待夹了一大筷子放进早就调好的蒜蓉调味碗里。她把鲜嫩的羊肉在调料汁里搅拌两下蘸足料汁,沾满麻辣红油的肉片再裹一层晶亮诱人的香油蒜蓉,看得人垂涎三尺,苏菲小心地把肉片送入嘴巴,闭上眼睛大口咀嚼,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只等咽完一大口肉,她才睁开眼睛连连点头:“满足,满足。”
“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甄晓雅看她吃的如此陶醉,笑道:“这话说错了。”
“咋错了。”苏菲已经又夹了一口肉片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问。
“你这样子,只能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爱吗,就四舍五入了吧。”
“没毛病呀,我就记得是唯有美食不可辜负。就听你说美食与爱。”
“如果男人是一醉解千愁,那我们女人就是一吃百般消。”甄晓雅说:“我看你这样子才懂得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美食。”
“吃东西具有治愈效果,尤其是像我这样,大口吃快速吃,吃到脑满肠肥。能忘记所有烦恼痛苦。”苏菲说:“难道你不觉得吗。”
“哎,谁像你,没良心的,吃多少也不胖。”甄晓雅把鸭血下到锅里笑道。
“告诉你个减肥秘诀,保准儿让你瘦。”苏菲神神秘秘说。
“啥秘诀。”甄晓雅认真问。
“就像我这样,使劲儿吃可劲儿造。人不是说吗,吃饱了有劲儿减肥。”苏菲促狭地笑。
“有道理,”甄晓雅也笑着说:“我倒突然想,兴许再加两瓶啤酒疗效会更好,要不要试试。”
“正合我意,”苏菲说罢转身冲服务员:“服务员,两瓶啤酒。”
“好嘞,”服务员拿着酒水单快步走过来问道:“喝什么?”
“喝什么?”甄晓雅又问对面的苏菲。
苏菲向斜对过一家三口的桌子瞅瞅:“就要那样儿的。”
“要冰镇的。”甄晓雅又连忙补了一句。
“不要命了。”苏菲说:“你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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