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放了几天假,我就回家来了。
父亲看起来又清瘦了一大圈,原来的双下巴已经消失不见,脸颊上的那点肉已经看不到了。
妹妹说,父亲现在只能喝一点纯牛奶了,浓度高一点的酸牛奶也不进去了,面食一点都不能进,喝一口都吐得不行。
听着,我这心里一顿一顿地疼起来,父亲,我那大口大口吃饭的父亲啊,愣是被这般折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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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吃饭,父亲喝了一口小米粥的浮油,紧接着就吐掉了。
夜间,想着睡在父亲身侧,夜间看父亲需要,我可以起来拿一下。
可是被父亲拒绝了,说自己还能动,自己就行,不能动了,再睡在身边。
夜间,我听到父亲大声地咳嗽了几下,起来看了几次,父亲都在睡着。
端午那天的凌晨五点,我起来没看到父亲,就出门去看。
原来,父亲不到五点就起来,在门外二百米处的红薯地边坐着,与同样早起的邻居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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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过去。
父亲看到我,就说要上街,说昨天去订了蛋糕,今儿去拿回来。
我笑:“这会儿还早,人家还没起床呢!没人像你这么勤快的啊,能起这么早!”
端午这天,是母亲的生日,父亲笑着说:“一辈子没有给你们的妈妈买过蛋糕,这次可去买一个。”
不经意的话语,听得我想哭,眼睛瞬间潮湿。
父亲又坐了一会儿,回来后就骑着自己的三轮上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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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五点钟,父亲又出去,说不热了,去河坝上看看。
母亲让我陪着一起去,怕父亲身体吃不消,要晕了咋办。
父亲笑着同意了,于是,我坐着父亲的三轮,我们一起出去转了。
走到一片烟地,主人为了更好的种植,在附近打了两口井,烟叶长得很是肥实,父亲说:“天旱,种烟的发财啊!”
想到以前我们家一直没种过烟,我问父亲:“咱们以前没种过烟,为啥呢?”
父亲沉默了许久,又长叹一声:“炕烟叶是个技术活,咱们都不会干啊!”
想到母亲,我接着说:“咱们没种烟,咱们养蚕了哎,我妈蚕养得多好!”
父亲也笑:“嗯,你的妈妈,她把蚕养得很好,县里的技术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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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河坝上,父亲把三轮车停下来,走了两步就没力气了,在田埂上坐下来,扭头望着四周,我在河坝下,围着水岸跑了半圈,有钓鱼的,还看人家钓鱼,然后又转回去。
父亲说:“这河坝现在没人管了。”
我一直以为这河坝是有人负责的,是这个村里的,听父亲如此说就很惊讶:“以前有人管吗?”
父亲说:“以前有人承包,养鱼,每年收获好多鱼,周围人都来买。庄里有人把人家住的房子烧了,就走了,这河坝现在就没人管了。”
这信息让我结舌:因为承包河坝的主人赚钱多,就把人家的屋子点了,人家走了,你又落到啥好处呢?这强烈的嫉妒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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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河坝的路,有大路,水泥修的,父亲不走,专走田间的小路,下过雨,有拖拉机走过,车辙比较深,走着实在颠的慌。
坐在后座上,紧紧抓着扶手,才有点安稳劲儿,我说:“爹,你咋一直走着害路呢?”
爹放慢了速度:“我整天没走路,颠颠活活气血……”
一句话出来,我不敢再说话了,父亲感觉到了,又把速度放慢了一些。
走了一段,走到好路了,邻村一些人在路边树荫下闲坐,看到父亲都在打招呼,父亲笑呵呵地摆摆手,没怎么停,一直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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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四月份到现在,你爹就没好好吃饭了。”
现在端午节,六月二十二号,也就是说两个月来,父亲都不能好好吃一顿饭了。
只因为有着比较好的体魄,两个月来没好好吃饭,依然能够行走,没有倒下来。
今儿六月二十四日,父亲又开着三轮去卖了家里尚存的一点玉米。刚开始,卖家的称没放好,称出来的数字和家里称的对不住,父亲要求重新再称一下,对方把称挪了一下位置,又称了一遍,这一处数字对上了,父亲乐呵呵地把玉米卖掉了。
返回来,邻居来串门,父亲坐在自己的床上,听着邻居闲聊,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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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说,明儿去街上榨油,家里还有点花生,你们姐俩分分,把油带走。
母亲担心父亲的身体,父亲眼一瞪:“我不行,你去!”
一句话,母亲就不再说了。
我在旁边笑着说:“我爹想去就去,再不去,一旦不会走了,就再也去不了了。”
父亲听着,似乎预感到自己未来的日子没多少,又把头垂了下去,不再说话。
吃过晚饭,父亲说:“你们都去睡,我待会儿还出去玩!”
父亲因为这个病,日渐消瘦的身子不想到人场里去,再加上天热,白天就在屋里睡觉,夜里再出去,这里坐一坐,那里躺一躺,似乎是留恋这个世界独·有的方式。
这会儿去看看,父亲已经离开屋子,一个人走了出去,希望一觉醒来后,父亲可以回来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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