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墙角的男人【通缉令】

坐在墙角的男人【通缉令】

（一）

小艾是J市红星出租车中心事故处理组组员。平时上下班是看着车流量和司机行驶状态来的，已经记不清失去了几个周末了。

不过她却觉得还好，因为在事故处理组工作了有些年头，对平时一些追尾事故处理得也得心应手。不但不觉得从事这个行业给自己有没带来什么不便，还从中练就了满脑子的刑侦思维。

这天晚上处理完向阳大道摩托车逆行与出租车相撞的事故之后，小艾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11点半啦！”她懊恼地摇了摇头，怪不得刚刚肚子一直在叫，原来是夜宵时间了。

因为不是市中心的原因，向阳大道上的店铺这会已经关了七七八八了。小艾骑着小黄车拐了好久，终于在一条小巷子里发现了一家面店。

那晚温度很低，小艾走进店里时才发现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有个女孩坐在点餐台那双手撑着下巴呆呆地望着某处，小艾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台面：“请问还有东西吃吗？”

这时女孩回过头来，小艾“咯噔”了一下。这个女孩脸色很苍白，加上小店里白炽灯的关系显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头发长长地垂下来，这时女孩突然伸出手来，小艾分明看到她同样苍白的手臂上有一道道血痕。“阿兰！吓唬客人呢！”从后厨的门背后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不好意思啊，家里女儿没点礼数，从小被我们这些父母惯坏了。客人吃点什么呢？”

小艾回过神来难为情地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血肉模糊的场景见过了，胆壮了不少。“来一份重庆小面吧，多加麻少放辣，我在这吃。”说着找了个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再回头看点餐台的时候，已经不见那个女孩了。

老板娘在拨弄着锅里的面，为了打破这种无声的场面。小艾开了口：“刚那是您女儿吗？”

老板娘听了，尴尬地笑了笑：“是啊，平时囡囡没有这样的，刚刚吓到你了吗？”

小艾连忙摆了摆手：“没事啦，我是女汉子叻。请问您女儿是受过重创吗？”话刚说出口，小艾就觉得后悔了，那么唐突去揭人家伤疤会不会不太好。

老板娘把刚做好的面端到她桌子上，顺势也坐了下来，她无可奈何地说：“以前阿兰有一个很爱她的男朋友，还经常来咱们家帮忙的。之后男的和她分了手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她就发了疯地去找他，去他的公司，他住的房子都一无所获。因为失恋伤心，工作常常失误，索性我们就让她辞职回家，等她情况好转了再出去工作也不迟，谁料……”说到这里的时候，老板娘的眼角已经湿了，她用衣袖轻轻地擦拭了一下泪水：“也怪我们，没好好帮她把关，任由这个畜牲伤害她。”

小艾听到这里，越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情伤，虽然自己今年已经26了，可直到现在也只在大学时谈过一段短暂的恋爱。工作之后，不少前辈也有给小艾介绍相亲对象，可小艾却总是因为工作而没能去赴约。几次下来，她也开始有些泄气了，还暗自发誓余生和工作谈恋爱算了。

“哎哟，我怎么和你说这么说这些，你看面都凉了，赶紧吃吧”老板娘走后，小艾重新拿起桌上的筷子大口大口地吃着，天气太冷了，汤都变得有些稠。吃了一会，她准备起身伸手到隔壁去抽桌子上的纸巾，可能衣服太厚的关系撩到了筷子跌倒了地上。小艾摇了摇头，又猫下身子去捡筷子，起身的时候扶了一下塑料广告海报装饰的墙，发现墙体软软的。

“老板娘，你们店刚补了墙吗？水泥好像都没干。”小艾问。

“对对对，这条街的店铺有些老了，前些天老是墙体渗水。孩子她爸就自己找了些水泥来补了下，怕影响营业，我就往上贴了张海报，还是被你发现了，呵呵。”老板娘尴尬了一会。

这时，阿兰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她看了小艾一眼，突然眼神开始变得慌张，瞳孔放大，连连后退了几步跌坐在门口处。嘴里不停地喊着：“鬼，鬼！向锋回来了，他回来抓我来了！”老板娘已经跑到她的跟前抱住了她的头，一个劲地安慰：“不是的，不是的。他不会回来了，阿兰，妈妈在这里呢。”

小艾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阿兰一直瞪着自己，准备想上前去解释一下。怎知阿兰看她走上来之后反应更加激烈，她手舞足蹈地试图挣开老板娘的怀抱，嘴里不停地用更尖锐地声音哀求：“别过来，我错了，我知错了，你别过来……”

已经泪眼婆娑的老板娘对着小艾叫道：“你快走！你快走！”

更加莫名其妙的小艾被她俩这样一喊，没来得及再想赶紧跨过阿兰逃了出去。当她跑到了主道上才想起忘记给小面的钱了，小艾觉得这一家子人赚钱不容易，就又折了回去准备还上小面的钱。

发现店铺已经关门，外面的招牌灯箱忘记关了，里头有条灯管接触不良，一个劲地在那里闪，黑漆漆的街道变得更加诡异。莫不是那家店里真的有鬼？那鬼刚刚就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吃面，被已经痴傻的阿兰撞见了，然后发起了疯。

穿堂风呼呼地吹了过来，小艾越想越恐怖，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以往，她渐渐也忘了那天晚上的坏事。

二

五个月之后

一大早的，小艾在办公室就听到同组的小李在抱怨：“我的天啊！凌晨让我去处理的事故案，事故车居然是辆套牌车！你说，套牌就套牌嘛，套了牌还不好好开车。害我冷了一个晚上！”

小艾打趣道：“公司里的啥离奇事件都让你小子给碰上了，下班赶紧去买张福利彩。”说完伸手过小李办公桌把文件拿过来看了一眼，她发现被套牌的车主名字叫向锋，车子型号是本田的C-RV。

“向锋”好熟悉的名字，这让小艾突然想起了五个月前在向阳大道的小巷子里发生的事情。“这个车主，你有没有联系一下？”“联系啦，不过电话关机。”“这里不是有他的住房地址吗？”“既然已经要求肇事司机赔偿以及将套牌事件移交给了交警，就代表我们的事儿已经告一段落啦。我手上还有大堆事呢，哪里来的闲工夫哦。”小李没在理小艾，把头埋到了电脑跟前。

小艾再看了眼文件，把上边记录的有关向锋的信息用便签纸抄了下来。“出去一趟，组长问起，就说我出外勤去了哈。”她拍了拍小李的肩膀，走了出去。长久在事故处理组工作的原因，再加上对男女恋情的好奇，小艾决定去拜访一下这个向锋，看看到底是什么力量让阿兰失恋之后变得如此模样。

“向先生？好久没见他了呢，我也觉得很奇怪，我们做邻居也差不多有五年了，如果是搬走应该会和我打声招呼才对的啊。”小艾根据地址找到了向锋所在的小区，发现敲门不应。刚巧碰到了隔壁出来扔垃圾的太太，一问之下，发现太太也很久没见向锋本人了。

“要不然，你到他公司去问问看？我记得好像是在国贸大厦的3401室，以前他同事有把他的邮件寄存在我家里。”太太见小艾落了失望，干脆把向锋的工作地址透露给了她，自己心里也是想了解一下向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艾听到这里，连忙谢过眼前这位太太，还加了对方微信并承诺有什么新的发现会马上告诉她。

向锋工作的地方距离小区只有三个地铁站，到了太太提供的地址，小艾又陷入了新的僵局。

原来到了公司的小艾向前台谎称自己是向锋的表妹之后，前台居然把她带到了资料室指着桌面上已经积灰的两个资料箱说：“艾小姐，不瞒你说。向组长不来上班好几个月了，因为他没有向公司提交过离职申请，我们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也打不通，他的直系亲属也没上公司询问过有关他的消息。我们就当他是无故离职处理了，这些是他原先办公桌的东西。你来就好了，帮他清点一下拿回去。”

听到这里小艾顿悟了！向锋失踪了！

但出于谨慎考虑，她决定先不把这个还没有根据的消息说出来。而是谢过前台小姐，然后一个人扛着向锋的两个资料箱离开了公司。

她把向锋的资料箱拿回了自己的家里后，在箱子里抽出了向锋原来摆放在工作台上面的个人照，准备出发去一趟向阳大道巷子里的小店。

这时小艾的手机突然响起，打开一看，发现是小李的来电。

“你是不是去拜访了向锋先生？”小李在电话那头问。

“是啊，怎么啦？”

“你找不到他的，已经有人报警说他失踪了。警方那边已经备案了四个月了都。”

听到这里，小艾更懵了：“谁报的案？”

“听说是前女友，向锋是孤儿，来J市并不长时间，和同事间来往不多，所以发现他不见的除了他女朋友我估计也没谁了。”小李在电话那头打着哈哈。

小艾眉头皱成了一个结：“我觉得向锋被杀了。”这句话把有些想打瞌睡的小李吓了一个激灵，他忙说：“你可别乱说啊，可能是出去旅游了不成。”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给你发定位，你马上过来一趟。”说完便把电话挂断，小艾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她需要小李的帮助。

（三）

“我的姑奶奶！你让我翘班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和你私闯民宅？”

“你小声点！怕人不知道你要干坏事吗。”小艾让小李和她一起进向锋的家，当然是通过非法手段了。她想进去一探究竟，看看这位失踪了大半年的大活人家里有没其他线索：“我刚绕房子走了一圈，好在他家在一楼，厕所那边有个窗户没关，我们就从那里进去。”说完就自顾自地往那边走了过去。

“喂！我还没答应你呢！臭丫头！”小李一边低声咒骂一边跟着她往厕所的方向走过去。

很快，两人踩着水管上的螺丝爬进了厕所的排气窗户。

小艾爬进去后借助着外面照进来的微弱灯光，发现向锋家已经收拾得非常整洁，就连厕所的刮胡刀也被水清理得一根胡渣都没。看来我还是来晚了一步，凶手杀掉死者之后，还到了他家清理了有关自己的物证，伪造了死者是有目的性出远门的假象。

这时，小李轻轻地坐在沙发上叹气：“你就别白费劲了，接到报案之后，警察肯定会到他家来搜查的，如果发现什么肯定破案啦，都不需要拖到五个月还一个屁都不响。”

“你闭嘴，帮我再看看。”小艾没理他，走到了向锋的房间里去。向锋的房间里有一个五层的书架，上面放的全是经济类的书籍。“咦？他居然也会看东野圭吾的书。”小艾疑惑了，书架的最底层下居然塞了一本东野圭吾的《圣女的救济》。

小艾费了好大的劲把书抽出来翻了翻，从里面掉下来一张纸。

小艾把他床头的台灯打开，仔仔细细地把纸上写的东西看完之后。又把那张纸对叠了一次放进了衣兜里走了出去：“小李，走吧。没有任何发现。”

“都和你说啦，倔牛。”说着懊恼地又走向厕所……

这一晚上他们在向锋小区附近分了别，小艾回到了自己家里。她又从衣兜里把那张纸拿出来反复看了一遍，心里像压了一个大石头那么沉重。

接下来，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一夜无眠，她早早爬起来给自己上司打了一个电话请了个病假。领导有些震惊，小艾参加工作那么多年第一次告病假，二话不说马上就批了。

小艾草草地洗漱了一遍，打了辆车往向阳大道开去。她决定再去吃一碗重庆小面，并把之前欠的面钱还上。

早上的面店生意很好，她在外头徘徊了一会。进门点了两碗，这一次她还是坐回原来的位置。五个月过去，老板娘好像已经不认得自己了。

她坐在那慢慢地吃着面，用脚轻轻地踢了踢左边的墙。也对，五个月过去了，怎么可能还不硬。但只要一想到墙里面……她心里就不停地发毛。

这一顿早餐，她从九点半吃到了十一点半。客人慢慢减少，最后只剩她一个人。这时她抬头搜索了一下阿兰的位置，发现她正搬着小凳子坐在店门口剥着蒜头。

小艾深吸了两口气，把两手插到口袋里走到点餐台。这时，阿兰的爸爸妈妈都在点餐台收拾抽屉里的零钱，叫客人走了过来以为要买单。

只见小艾从口袋里掏出了昨晚在向锋家找到的那张纸，说：“叔叔阿姨，我很同情阿兰的遭遇，也很明白你们爱女心切。但坏人就应该交给法律来惩治，你们……去自首吧。”

当她说完这些话时，阿兰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她冲上前去抓起那张纸瞪大眼睛疯了似的看完，然后推开小艾跑到墙角去拼命地锤地板。

阿兰的妈妈见到这一幕赶忙冲过去阻止，这时阿兰的爸爸颤巍巍地弯下腰去见那封向锋写的忏悔信。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用嘶哑的声音对小艾说：“那个畜牲，经常把她叫到自己家里去用皮鞭子抽她。后来变本加厉，当着我们的面也欺负她。阿兰和他提出分手的那晚，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估计埋在地底下的就是……”

小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去的，离开前，阿兰说话了：“欠他的，我会还的……谢谢你。”

离开那里的小艾准备到对面马路坐公交车回家浑浑噩噩地睡一觉，然后忘掉此事。当她等待绿灯亮起，从斑马线走到马路中央的时候，一辆紫色的本田C-RV并没有像预期那样踩停刹车，而是加大了油门向小艾撞了过来。

倒下的小艾上一秒分明看到驾驶台上坐着的已经面目狰狞的阿兰妈妈。

她还看到了副驾驶座上坐着的向锋在微笑着向她招手……